下雨了。

掀开门帘，部曲走出帐篷的时候，朦胧细雨贴到脸上。

又流下。

流进嘴角里，有点咸。

天空也会流泪吗？

那乌云，是因为感觉到她的悲伤吗？

还是喜悦呢。

无从知晓。

才不会承认她的脆弱，昂首挺胸走出人群。

行走，缓慢地行走。

冒着细雨，暴徒们没有挪步。

就这样的状态，她想即使是暴雨倾盆，这帮人也不会离开。

不知道是要问何等重要的事情，才会如此坚持。

好奇只持续瞬间，又消退。

终究只是他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事实上，就算是她的事情，也与她无关。

就是如此。

对于他人悲喜的兴致缺缺，甚至连她的情绪都不重要。

疑问或是恳求，早已经得到结果。

没有再继续的理由。

举起右手，看着套在手指上的回刻，还是安静如初。

提及再多幽的名字，都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还活着，为何会找寻不得呢。

有人干扰、有人屏蔽、有人阻碍。

也就是如此。

隐隐约约看到幕后，有无形黑手拨弄拼凑巧合。

打造出这局面。

看得透彻，却不想去迎合。

终究是她的事情。

接下来，她本来打算要去做的事情，部曲不打算再继续去做。

说到底，她的事情，也只是她的事情。

与此时的她无关。

出来的时间短暂而宝贵，要多为自己着想。

夜晚还很长，去玩乐才不算辜负。

她的精神也太过于脆弱，简简单单的刺激，就随随便便崩溃放弃。

也不知道何以能活这么久。

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受到她们的影响，才使得本就不稳定的精神更加脆弱。

但究其原因，还是本身就很脆弱，才会负担不起她们的冲突。

现实总是残酷，无法反抗也无从改变。

想让生活更加好过，总得要坚强点，再坚强点。

从来都是如此，没有改变，又何须奢求改变。

左右无事，也不用着急赶路。

慢悠悠地走路，于朦胧夜色细雨中漫步。

有种融入城市的感觉。

从未如此温柔，连那轰隆雷声都远去了。

或许现实也未那般残酷，因为是如此温柔的雨啊。

沁润身心，让人不自觉放松的雨。

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反而使得自身深陷牢笼。

追求完美，往往会落进陷阱。

有时候就是要接受，接受现实有所缺陷。

才能看清楚始末，还有身后紧追不舍的家伙。

人群攒动，但部曲还是能从杂乱脚步声中听到不和谐的音调。

随着她的走动，而走动的人。

太刻意。

或许是因为雨夜让来人大意，或许本就是如此粗劣。

无论如何，都与她无关，尽早解决，然后要去南城区逛逛。

那里夜夜笙箫，是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可悲、可叹、可笑，也可敬。

就是这样复杂至极的人生，才是她今后要走的路。

若还有以后的话。

大概率，很快她就要被替代。

毕竟也不是强求的性格，顺其自然即可。

太聪慧的人，往往无法坚持。

正因为看透世事，才觉得无聊。

众所周知，部曲很讨厌暴力。

这个“众”，指的是她们。

缅怀过往已然够久，部曲走出人群向着僻静处前行。

钻进狭窄无人的小巷。

停下，没有转身，她朗声问道：“找我有事吗？”

纵使是被人跟踪，她也没有太在意，更不在乎能不能获取情报。

或是任务。

呵，任务，那个她应该很喜欢。但早已说过，她不是她，所以实用为主。

尽早解决。

之前也说过，她真的很讨厌暴力。

“……”

礼貌的问题得不到回应。

跟踪者沉默着，无视部曲，就算被发现也没有说话。

沉默的氛围，她也很不喜欢。

在她要打破沉默之前，跟踪者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红光。

并非是形容或是修辞手段，而是散发出真正的光芒。

普通的人类可做不到。

稍稍出乎意料，却也未能吓退部曲，她轻举左臂，手指捏合往复，发出连串铿锵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怎么，不会说话？”

“有人教过你要讲礼貌吗？”

说到底，她确实是真的非常讨厌暴力。

货真价实。

细密雨幕中，部曲的身形瞬息于黑夜中消失。

身形刹那出现于跟踪者背后，左臂轻易抓住其脖颈。

高举。

错身而过之时，还是此时，跟踪者都没有反应。

丝毫感觉不到其担忧生命流逝的姿态。

而且她手指触及的肌肤，冰冷坚硬，没有人类的温度。

或挣扎、或感觉，都尽数缺失。

这不可能是人类，连生命的重量都微乎其微。

充其量是能自由活动的家具。

失去兴趣，很少有人会有与墙壁对话的兴趣。

她也只是偶尔才会如此。

左臂没有放松，指尖延伸出数根细线缠绕钻进跟踪者的身体。

对于机器的手段就要稍显粗暴，更为简单直接。

执法机器？

也不太相似，与那些相比，这跟踪者还是太过弱小。

伪劣的模仿制品。

成本不高，更适合用来试探。

态度或是情报，任何收获都要抵过成本。

典型的商人思维。

不快。

任谁被人无端打扰，总会觉得不开心。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所改变。

去南城区之前，可以拜访下派遣跟踪者的人。

跟踪者体内的防火墙很简陋，稍微花些时间，接通信号，读取记忆。

合适的技巧，还有尖端的设备，极少有部曲无法破解的装置。

简单地看到最近的场景，却看不清楚下达命令的人。

其身形和相貌都藏在黑袍之下，显得过于谨慎。

可能早就预料会被破解。

秘密，尤其是要遮掩的秘密，部曲很感兴趣。

本就是如此恶趣味。

相反之，坦荡的人就很无聊。

但也没什么不好，还有些欣赏其坦荡。

她随手扔掉坏掉的跟踪者，撞到墙壁上砸出一个大坑。

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时不时还漏出几个电火花。

爬上墙壁到天台，低头掠过雨幕。

跳过高楼大厦，快速接近跟踪者记忆中最后的位置。

被打扰过后还要忍耐，不是她的风格。

因为非常极端讨厌暴力，所以更要在源头掐断所有可能。

才能享受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