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才能对抗另一个神明,才能拯救世界。这件事情,她深信不疑,也必将贯彻到底。道路不断延伸,终点应该是通往幸福,使得世界幸免于难。
世界的终结,不是某人无赌妄测,更不是源自地摊杂志的奇异幻想。是真实的,被无数教派记录在典章里面是无数强大至极的怪物,亦在安睡中惊慌不已的噩梦。
终末、万物的毁灭,即是结局。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人对此避之不及、有人对此惶惶不安惊惧至死。但更有人挺身而出,要为整个世界谋求一条生路。
于黑暗中挣脱出光明。
月色被冰雪遮掩,童鬼不敢抬眼看,双手抱住头颅,身躯背对着空蹲下。最终稚雪还是发了狂,听这种状态下最好不要靠近,也不要发出任何动静,要是引起她的注意,那可绝不会有好下场。
组织里虽然蛮多疯子,但是像稚雪这般疯的,也是非常少见。童鬼愿意和组织合作,主要还是看在能低价购买许多市面上罕见的材料。
但凡历史悠久的教派,其实都有专属的荒原种植培养仪式用的材料,再不济也会有门路获取。倒是像童鬼这种独行侠,往往苦于材料限制,总是祖上流传下来顶级的仪式,也没有办法举校
而那些教派中,也就组织招收人员的门槛很低,只要愿意信奉他们那套理念,哪怕只是表面上应承,也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可若违背,却也会是最可怕的梦魇,至死方休那种。他最初想的仅仅是攒够贡献,然后买些合适的材料,给几个富豪举行仪式,借此获取大量钱财,买块空地建所豪宅,平安度过余生而已。
仇恨对他而言太过奢侈。
敌人之强大,童鬼完全看不出任何希望获胜,只得遵循亲饶遗嘱,远离是非之外,安然度过余生。可能的话,还要使得血脉流传下去,让他的姓氏不至断绝。
这次前来,首要原因还是稚雪出的价码充足,才不是他屈服在其威胁之下。凭他的体质,其实不用太过惧怕,只是因为嫌弃麻烦。
冰雪形成的利箭穿过身躯,直达心肺,却丝毫不觉疼痛。他的血液早已不在流动,内脏亦早已停止工作,驱使身体的不再是粗浅的神经反应,而是意志。
意志若存,他即永存。
可惜他从来算不得坚强,家族里从来都是受照顾宠爱的一方。估计最多还能坚持几百年,就会腐朽成尘埃塌落。
肢体的连接依赖肌肉,肌肉依赖肌腱,部曲现在所断裂的却是更细碎的神经。她的身体,看似完整,但大都破碎不堪。无论是谁在她短暂离开的时间里操控着身体,绝没有怜惜的想法,粗暴至极的使用,使得损伤变本加厉。
内忧外患。
锋利得切割,她连站立都无法稳定,踉跄着拼尽全力才不至于狼狈倒下。战斗走向她不愿接受的结局,因为刚才短暂的诡异状态,反而遭受全面下风。
却绝不愿意就此认输。这座城市,至少这座城虱…
一定要拯救下来,不能再看到以前的惨剧重复上演,人类的未来该由人类决定,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神明所能判断的事情。
局势恶劣,她的伤势严重,连黑暗视觉都有些无法维系,瞳孔中闪烁的光芒时断时续。虽如此,这却也是机会。
周围的魔法异常活跃,有利于红瞳少女在炎炎夏日施展雪幕,但也能让部曲找到机会。她虽然习惯使用拳头解决问题,却对于魔法也不陌生,甚至可以相当擅长。
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
而繁多魔法中,她尤其擅长的,正是自残类型的血魔法。利用人类的血肉,施展增强或削减的诅咒。其中血肉,可以是自身,也可以是他人。
但她不可能使用他饶血肉,所以血魔法中的相当部分受限,甚至可以是大部分。剩下的些许,她都可以精通到获得大师的名号,可以想象其究竟有多精通。
简单有效。
有时候掌握得越少,反而能更加强大。
血液沿着指尖淅淅沥沥滴下,她的精神交汇其中,沿着地面石头砖块的缝隙蜿蜒向前,如蛛网般细密蔓延。视野模糊、肢体无力,都算不得障碍,鲜血自有其生命,能寻到敌人所在。
随之炸裂。
如海胆炸刺,血液延伸成细针模样,纷纷贯穿红瞳少女的身躯。其后还没有结束,血液贯穿过后,又变形成倒钩,彼此于体内外勾结串联,硬化后支撑着红瞳少女,固定在半空中不曾落下。
亦动弹不得。
大意。
还是回忆作祟,稚雪没有来得及察觉,就被纷涌的鲜血控制、束缚。疼痛还未来得及传达,强烈的熟悉感将她压垮。
临界点。
这幕场景,她好似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熟悉到仅凭肢体反应就能做出应对。应该使得血液沸腾,将体内的尖刺熔断,才能挣脱。
却未如此做。
熟悉感的来源,这份记忆,她犹如陌生人般旁观,心中坚冰逐渐融解,但没有发觉。痴迷地看着记忆中,面目朦胧的她,想要伸出手解开其面具,却又无力地垂下头颅。
虚弱。
踉踉跄跄,部曲的血液流失严重,以极其缓慢地速度阑珊前进。血魔法仅仅能控制红瞳少女,但还无法将其击杀。
太危险的敌人,就要斩草除根,稍有大意就会酿下苦果。她要凭借最后的力量靠近,将其彻底终结,才能安心。
逐渐的,越来越靠近红瞳少女,她的意识恍惚就更加严重。眼前重重叠叠,幻想与现实交错,记忆错综复杂,又无从分辨。
直到足够近,能够看清楚红瞳少女呆滞的脸庞,部曲伸出虚幻的左手,探进其胸口。接下来,只要她轻轻使左手显形,就能捏碎其心脏,彻底结束今夜繁多杂事。
现如今的情况,任谁的心脏碎裂,肯定都无法承受,必然无疑死亡。
但是,她迟迟没有继续。临到关头,却又不期然停下,熟悉感还有纠结,都在拉扯着她。
看到呆立在身前的部曲,稚雪也出奇得没有趁机反抗,只是看着其脸庞,神色迷离地问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