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要比想象中更为容易流逝。在她们未曾察觉之际，就悄然远去了。安静宁和，没有黑暗的侵扰，也没有额外响起门铃声。

度过糟糕模糊的梦境之后，部曲睁开眼睛，却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她的眼神灰蒙蒙的，失去往日的光彩，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十分钟。

失去的颜色一点点回归，部曲长叹一声，轻轻地抽离身体站到窗边。床上的两名少女还在熟睡着，她不想要惊醒她们。

从噩梦中挣脱，她感觉状态好了不少，至少能够清楚连贯地思考。昨天连思维都很破碎，有些举动也太冲动，贸然将那个人驱逐，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情报。

她想问的话，没有人能够隐瞒。可是她却亲手将绝佳的情报源弄丢，搞得对现在的情况近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外面，每逢夜晚就会有黑暗游荡，见人就吃。

诸多疑惑解释不清。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就算不是霍普斯所为，也绝对与他脱不了关系。要不然不会差使棋子，只为了探明她现在的状态。

昨天的状态终究还是太差，让部曲在这棋盘上落后一子，得多花些心力才有可能弥补颓势。想要拯救这座城市，就要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绝不能拖延，从现在、此刻开始。

她打开衣柜，想要换身轻便的衣服，却只看见琳琅满目的裙装。猛然想起昨天的记忆，部曲无奈扶额，从中挑选最低调的连衣裙穿上。

白中偏蓝，点缀着星尘，随着她的步伐熠熠生辉。

推开卧室的门，没有回头的部曲，自然没有看到床上的两名少女，已经睁开眼睛。彼此对视一眼，又很快分开，各自穿好衣服。

不约而同地悄悄跟上。

清晨，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时间，此时却显得如此死气沉沉。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死鱼眼模样，没有半点活力。

任谁在夜晚都要奔波为生命打算，第二天也不会有好脸色。睡眠不足，疲倦从骨髓深处溢出，让他们无法思考。

只想要睡觉。

但是躺在家里，可没有人会发工资。即使是如此严峻的危机，工厂都不会停工，日复一日生产着各种商品，让社会勉强维持运转。

晚上不敢睡觉，白天不能睡觉。这就是现在城市里，大多数平民的生活。才刚过两天，就感觉意识涣散支撑不住，难以想象还要坚持多久。

三天？五天？还是余生？

不寒而栗，不敢多想，能活过今天，就算是好事。

与在尘世里打滚求生的行人擦肩而过，部曲感觉身上穿的连衣裙轻飘飘的，有些不习惯。但是也就慢慢习惯，她的适应力很强。

此行要去的地方，是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的高塔。

白色高塔。

曾经作为监视整座城市里，是否有违规的魔法而建立。现如今，失去往日的功能，单纯成为权力的象征。

管理城市运转决策的高层，平时都会在那里办公。堪称是整个联邦的政治中心，只有位高权重之人以及他们的仆从才能出入。

黑暗吃人的事情根本无法掩盖，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已经知道。但是联邦却始终没有作出反应，甚至抱有某种默认的态度。

肯定是有勾结，或者知道些内幕，从而不敢对抗。无论如何，部曲都能从他们身上获取宝贵的情报，才能想出方法根除危机。

将黑暗一次次驱逐，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

“出来吧。”部曲突然停下，平静地说道。

她感觉到身后鬼鬼祟祟跟随的人影。

“老师部曲。”

从拐角里走出的两名少女，异口同声地说道。她们很快察觉到这点，彼此狠狠地瞪视，又很快各自扭头冷哼一声。

任谁见到此情此景，就知道两人相处得很不好。不过部曲向来迟钝，或者不愿意纠结细节。她看着稚雪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老师，”稚雪见状，眼睛笑成弯月状，上前两步抱住部曲的胳膊，“我不放心你。”

“我…我也是。”

科罗娜则没那么大胆，只是低下头满脸羞红地低声呢喃。要不是部曲的听觉敏锐，只怕也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跟上来。”

部曲继续往白塔的方向走去。

既然都已经跟过来，再打发走只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倒不如领在身边，若有意外她也能及时处理。

远比放任不管要好。

三人来到白塔门前，部曲很快发现不对劲。这里人影萧索，除了些许路人以外，她竟然没发现看门的警卫。

而且里面非常安静。

部曲领着科罗娜和稚雪，正大光明地走进去，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里面确实空荡荡，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走遍十层白塔，部曲竟然连一个工作人员都找不到。里面的摆设都很整齐，也不像是遭受袭击全军覆没的模样。

有些办公桌上面，她还能看到没喝完的半杯咖啡，还有咬下一口的面包之类。场景诡异莫名，就像是这些人毫无所觉，说说笑笑间就全然消失不见。

呆得久了，她越发感觉毛骨悚然。周围有种莫名氛围，宛如冰冷舌头舔舐着身躯。部曲将两名少女拉到背后，严阵以待。

“老师？”稚雪歪侧着脑袋，疑惑地问道。她并未感觉到任何危险，却看到老师这么紧张，不由得感觉奇怪。

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始终没有东西出现。似乎刚才的，只是部曲一人的错觉。仅仅持续瞬间，就消失无踪。

与这里本来应该有的人们遭遇相同。

陷入沉思。

刚才那种森然恶意不似作假，却又在一触即发的瞬间，突兀消失。部曲想不透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肯定与白塔有关。

毕竟在外面，她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老师？”稚雪轻轻握住部曲的手，再次担忧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老师发呆。从醒来开始，老师的状态就显得很奇怪，她很担心。

“没事。”部曲摇摇头说。

安抚住忧心的稚雪，部曲带着两名少女走出白塔。应该与她的计划无关，只是白塔内部有些怪异。

白塔已经建立了几百年时间，饱饮鲜血与背叛，突然生出些怪异，也不足为奇。离这里远些，就不会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