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捧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自夸一番,潘越然哈哈大笑,显然很是高兴。
他拍拍伙计的肩膀,赞赏道:“不错,会说话了是好事。不管是对待客人还是家人、朋友,有一张好嘴皮子,那就是一个聚宝盆,既能聚财又能生和气。”
他忽然有感,想到一些事情。
走回大堂,叫来一众伙计,正色道:“这些年来,我忙着四处做生意,倒是把你们这些常年陪在我身边的老伙计给怠慢了。”
几人一听,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顾得连连说道:“掌柜的言重了。”
“没有的事,我们过的都好着呢。”
潘越然欣慰一笑:“这样,你们自行统计一下,家里有几口人,孩子有多大,该读书的想学武的,都给我列个清楚,回头我一并给你们安排了。潘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我潘越然一人,如今我潘越然渐渐能站住脚了,也要让大家一起过好日子!”
众人听了,喜笑颜开。
出来工作的无非就是讨口饭吃,谁能想到自己会遇到个这么好的掌柜,连自家孩子的将来也能帮忙安排了。
见他们高兴,潘越然感觉很踏实,心中那股奇奇怪怪的念头也随之消散,整个人精神许多。
人都图个安稳,别人给不了就得靠自己求。
如今,他既能给人安稳,又能给人希望,一边认知到自己应该具备的责任感,一边从这些纯朴的脸感受到了什么叫成就感。
潘越然想把里屋的潘百世叫出来,让他感受感受这里的氛围,早早长一份心思。
可他又想起先前那伙计的话,生怕自己干涉的太多了,反而影响到了他的成长。
扭头看向一人,随口问道:“这些天见你脸常常挂着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那伙计正乐呵着,忽然被他这么一问,脸笑的更傻了。
回应道:“掌柜的,确实是大喜事。”
潘越然来了兴趣,问道:“不光是喜事,还是大喜事?那我倒要问问,是什么样的大喜事,又是怎么个大法!”
那伙计嘿嘿一笑:“掌柜的,小的家里种的树,要开花了!”
“……”
潘越然脸一僵,家里树开花算个什么喜事,你还能不能再给我有点追求?
果然,这人与人之间是没法比的,有文化和没文化,张口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尽管如此,潘越然也不忍心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只好投去一丝关爱的眼神。
尴尬道:“树开花啊,也确实是个好事,每天都能看到树的花,再闻一股芳香,心旷神怡嘛……”
胡乱说着,潘越然自己也卡了词,随口问道:“不知你家那棵树,树龄多少了?”
伙计兴奋道:“十年了,这是它第一次开花!”
潘越然再次一怔,真真怔住了。
十年未开花,那岂不是个死树?
可它忽然又开花了,还是十年开一花,这是……这是吉兆啊!
良久,潘越然才喃喃道:“那还,真是个大喜事!”
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潘越然又跟伙计们寒暄几句,简单交代一番,回后屋叫潘百世,先一步离开御金坊。
御金坊的面积其实很大,后面有屋有院,有花有草,好几间屋子都被收拾成了客房,里面干干净净地,样样俱全。
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偶尔睡一次还好,真住在里面了反而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意思。
所以平常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潘越然还是会回家里住,今天也是一样。
在他走后,几名伙计利索的清点好账本,锁好门窗。
各自捧捧手,互相慰问几句“辛苦了”之类的话,面向不同的方向走回自己的家。
家里树开花的那人走的最晚,他昂头看了看御金坊的牌子,脸渐渐收了喜色。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街追向另一人。
……
这夜,天的月亮似乎近了一些。
东街的阿芳嘴里哼着曲儿,手拎着一件油纸包裹,一脸美滋滋。
临近门前,见家里大门完全敞着,以为是工的男人提前回来了。
远远便嚷嚷道:“涛哥,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她呆呆愣在门前,看着院子里站着一群人。
身皆是穿着甲衣,手中拎着刀,活脱脱的一副兵客模样。
涛哥……犯事了?
阿芳只觉得脑袋一沉,手中拎着的东西也扑通一声掉在地,两眼一黑就要昏了过去。
石涛连忙前,一把拖住她的腰,口中轻唤了几声,叫醒自家婆娘。
阿芳一睁眼,见是自家男人没错,可这身穿着的,手拎着的,都是些什么!
未等阿芳开口问话,石涛主动道:“阿芳,你别害怕,这些都是自己人。”
他松开阿芳,将她摆正了,眼睛对院子里的兵客们,这才松了手。
“芳姐,是我,街头卖豆腐花的。”
“芳姐,我是对面成衣店的。”
“卖猪肉的老混子,芳姐不会认不出来吧。”
“我是街头那个要饭的……算了,我还是不说话了。”
几人哈哈大笑,彼此显得格外熟络。
唯有阿芳看着这些平日里生活在自己身边的熟悉面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石涛向她解释道:“阿芳,有件事我瞒了你好多年。其实不止我和眼前这些人,还有隔壁家的大壮、街头的风哥、桥尾的小南等等很多人,都是兵,是庸王的兵!”
阿芳听了,脸更糊涂了。
石涛扶她坐在院中马扎,细心解释道:“我们好多年前就潜伏到了平元城里,装作一般的寻常百姓在这里谋生,这么多年来我们自己问自己,自己管自己,平日里就和寻常百姓一样,老老实实的生活。”
他握住阿芳的手,深情道:“阿芳,咱俩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是了解的,我们不是坏人。”
阿芳听着,渐渐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口中忽然呀的一声,语出惊人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平日里买菜怎么从来没给我算便宜过?”
她盯着卖猪肉的老混子,眼睛直勾勾的,平日两人为了那几两几钱的猪肉可没少吵过嘴。
老混子脸一红,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发难,好在天色已经暗下,仅靠头顶的月光还不足以看出他的窘样,这才没有丢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