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宝相院。
这是大宋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白墙青瓦,甚是古朴雅致,院处两株对植的古木。干矮枝阔,虬枝斡旋,挺秀青郁,笔直的树干直撑青。
古木之侧,桥水流,曲廊风荷,绿得让人心中清明。
赵楷带着秦桧和孙梦前来宝相院邀请金国使团明日观看打捞卿云奇石,集英殿上已经赢了一阵,再让这些野蛮人见识一下大宋的科技水平,谈判起来更能占据上风。
孙梦不但琴艺高超,武技也是不俗,昨日两人品完香茗,打听到孙梦暂住在堂姐孙三四处,赵楷便盛情邀请她前来郓王府。
孙三四也是东京城中的红姑娘,孙梦这样的侠女,呆在烟柳之地,要是沾染了红尘因果,可谓是明珠暗投。
赵楷邀请她前来王府,并在后院为其准备了一间上房,并拨下两名丫鬟,一名男仆。
孙梦在赵楷三寸不烂之舌的劝下,略为犹豫,拂不开他的盛情,欣然前来。
回到应急司,孙梦和关胜切磋了一番,关胜学的是战阵功夫,青龙刀大开大阖,而孙梦却是走的江湖路子,巧腾挪,竟然维持不胜不败之局。
于是赵楷身边的护卫便由关胜换成了孙梦,解放出一位得力战将和杨志一起训练乡兵。
女扮男装的孙梦,少了一份少女的温婉,却多了一分少年英气,此时她看着宝相院外的风景,轻轻问道:“殿下和秦先生都是大才,可有诗?”
状元皇子身份虽然显赫,却也劳累,动不动就要作诗,秦桧八面玲珑,知殿下欣赏孙梦,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开半步,拉远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
赵楷向孙梦的眼神只看向自己,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用诗作为聘金,自己可是赚大了,这样文武双全的女侠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那便试试,如不好,可不能笑。”赵楷心中默念了几息,便吟了出来。
“青苔古木萧萧,苍茫云水迢迢,红叶山斋。有谁曾到?控梅人过溪桥。”
秦桧听罢无言,孙梦则是嫣然一笑,“词是好词,只是殿下青春年少,怎么会有隐士的咏调呢?”
赵楷看着孙梦姣好的侧影,轻轻道出八个字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秦桧和孙梦同时将脚步慢了一慢,细品这几个字的用意,未久,孙梦的脸带上了一丝红晕。
殿下这是在向自己表白什么吗?这样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呢?
……
李善庆得下人通报,带着副使等人迎了出来。
进了宝相院,右亭左房,格调清雅,从石砌门洞望去,远处不少身影正在练武,不时传来一两记兵器相撞之声。
大宋的衙内抱着娘乱拱,女真人却枕戈待旦,赵楷装着毫不在意,跟李善庆谈笑风声,心中却想今番不应该带秦桧和孙梦前来,应让韩存保、刘锜、关胜、杨志等人看看,他们心中会更有感触。
几人沿着回廊边聊边行,赵楷要求谈判不限时间,地点,坐在谈判桌上气氛微妙,还是应该在山水之间显得真心实意。
李善庆发现眼前这位郓王殿下和其它宋人大不一样,也就依着他的意思,两人刚走到一处池塘处,就三十万岁币一事已经交锋了好几回。
澶渊之盟约定宋朝每年献给辽国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作为“岁币”,换取辽国退兵。
仁宗皇帝在位期间,西夏国悄然崛起,大宋在定川寨之战、好水川之战、三川口之战三连败,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辽兴宗看到了宋朝当时处境困难,于是趁火打劫,派遣南院宣徽使萧英和翰林学士刘六符出使,逼迫大宋将岁币从每年十万两银子增加到三十万两银子,不然就要和西夏联合出兵南下。
大宋爽快甩出三十万白银,作为交换,辽国必须协助大宋压服西夏,让西夏停止侵扰宋朝并向宋朝称臣。
李元昊岂会甘居人下,自然不会答应,辽兴宗没了面子,勃然大怒,立即出兵讨伐西夏,双方大战了三个回合,西夏获得全胜,辽国惨败,元气大伤。
岁币从十万涨到三十万,大宋在北方的两大强敌辽国和西夏,从盟友翻脸成仇,从此大打出手,宋朝无须担心受到辽国和西夏的两面夹攻,这帐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一场国战从后勤补给到前线的拼杀,加上战后的抚恤,三十万银子能支撑多久?
强强相碰,辽国和西夏实力大肆消耗,大宋在一旁冷眼旁观,捂嘴偷乐。
澶渊之盟之后宋、辽国回归友好,开始通商贸易,宋朝和辽国的贸易一直处于贸易顺差状态,大宋的一个州一年和辽国的贸易中大约就有二十万银子的利润,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岁币大宋从来都是积极交缴,概不拖欠。
女真虽然人少国弱,这帐却算得十分精明,特别是俘虏了大量的辽国官员,这些官员有部份是汉人,有部份是被汉化多年的契丹人,文化水平都相当撩。
所以他们要求岁币加至五十万银两一年,虽然不懂通货膨胀的道理,却也知道当下三十万银两实在太少。
大宋的确不在乎多加二十万两白银,花石纲一年就要用去四百多万贯,但这是大宋面子,一旦同意下来,只怕会被朝野上下指着背影骂娘,就算是蔡京和王黼也不敢贸然答应,索性将这难题甩给了郓王。
大宋当初爽快加钱是因为辽国一旦南下,大宋无法同时面对辽、夏两国的进攻,现在大宋和金国又不接壤,自然能省则省。
女真人玩的就是远交近攻之计,还要尽可能多占便宜。
钱给的越多,辽国就会灭得越快,金军大军南下就会提前,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大宋花钱是为了买平安,而不是让女真人擦亮刀枪在东京城下耀武扬威。
现在最该扶持的是辽国,让他们奋起抵抗,全民同心和女真人血战到底,可惜辽国上至王爷,下至留守、人人心思不一,完全是一盘散沙,无法捏合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