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来到这里时,命运就成为了定局。
——
四十年前:南亚沦陷区。
“怪物来了!怪物来了!”
“嘘……它们下不来地道的,它们的装备太大了……”
应急灯被熄灭后,整个地道一片漆黑。恐惧的人们挤在一起,一边颤抖一边听着头顶深海军队行进时肢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地道内一阵地震般的晃动,看来是远处某个地下通道被深海发现了。狂暴的深海用火炮摧毁了路面,同时也埋葬了地道里的避难者。
“妈妈!法娜姑妈她——”
“嘘——不要出声!”女人捂住了小男孩的嘴,把他的头拉倒怀里。
“……”地面上传来一阵吵嚷,然后就是低阶深海四处跑动的声音。这些重将近一吨的野兽把地道顶的尘土震下来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海的脚步声终于远去了。地道里的人们无力地瘫在地上,有的人开始掩面哭泣。
“电路坏掉了……那些怪物破坏了线缆。”通道另一头有人沮丧地说道。
“妈妈,快去看看法娜姑妈啊!”男孩着急地晃着眼神空洞的母亲。
“我去看看。”女人轻拭了一下眼角,从地道站起。临时挖出来仅仅一米多的高度让所有成年人不得不弯着腰前行。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杜比,待在这里。”女人蹲下来,抚摸着男孩的头:“等我回来。”
女人弓着背,在黑暗中摸索着土壁,向坍塌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黑暗中渐渐远去,
“瑞法叔叔,姑妈会有事吗?”男孩缩着身子,向身边躺着的一名士兵问道。
“孩子……”士兵虚弱地举起手,三根伤痕累累的手指触碰到了男孩沾满泪水的脸颊:“你真的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吗?”
“……”男孩默默地哭泣着,左手轻轻握住了这只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手。
“……无论如何,要坚强。”士兵轻咳了两声。胸腔的感染本来并不是致命问题,但是在沦陷区,抗生素太稀缺了。即使伤口没有深海气息的侵蚀,也很难自然愈合。
“瑞法叔叔,我怕……”
“不对,不许害怕。”士兵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这是命令!”
“是!长官!”男孩强忍着哭腔回应道。
“咳咳咳……”士兵扶着墙壁,慢慢坐了起来:“只有……坚强,才能活下去……活下去……”
通道那一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所有人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别担心,是我。”男孩母亲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戒备着的人们这才放下了各自的武器,重新坐到了地上。
“太太,第六队那边怎么样了。”靠近通道口的人问道。
“……至少这个野营灯是好的。”女人沉默了一会,才慢慢举起了手中一个提灯。
“……请进去吧,光亮可是能振奋人心的东西。”看守的声音立刻低落了下去。
他的弟弟就在第六队。
一道虚弱的光照在了通道里。野营灯的灯罩也许早就被碎石砸了个洞,灯罩上蛛网般的裂纹被昏黄的灯光投射到地道的土壁上,斑驳且丑陋。
但是至少通道里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几点了,哈曼?”
“下午五点,离天黑还早的很。”
“联军什么时候能来……”
“别提了,现在C国自顾不暇,还是靠我们自己吧……”
“这些家伙……毫无人性!”
“像是猎杀一样……它们为什么这么做……”
“至少食物还很充足,再耐心等等吧。总有一天我们能活着出去的。”
借着灯光,原本情绪低落的人们开始聊了起来。光明也许真的振奋了大家,暂时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男孩的母亲回到了男孩身边,两个人并排坐下,一言不发。
男孩强忍着没有问出姑妈的下场。他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了母亲空洞的双眼。
自从父亲战死后,她总是这样。
“咳咳咳咳!”瑞法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
“你还好吗?”男孩的母亲立刻俯下身来照看,把士兵的头颅托起后,他的嘴角流出了一抹黑沉沉的鲜血。
“把灯拿过来!”男孩的母亲喊道,众人立刻就把通道里唯一的光源凑到了士兵头顶。
“是……深海感染……感染扩散了。”男孩的母亲用手背擦下了男人咳出的血,这些血液在灯光下呈现出病态的黑红色。
“习惯了……习惯了……”士兵有些恍惚地说道:“把我丢出去吧,抱歉,我可能有点重……”
“还是高烧……有药么?”男孩的母亲对士兵的要求充耳不闻:“哈维,把水壶给我。”
稍微喝了些水后,士兵沉沉睡去了。肺部的感染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轻轻的嘶鸣声,那是呼吸道的伤口引起的气流扰动。
“抱歉……已经没有药物了……”看守悄悄凑上来对男孩的母亲说道。
“……希望他可以顶过去。”男孩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士兵的额头上,手心传来的是一个危险的温度。
“妈妈,我去找药吧。”男孩拽着母亲的袖子:“我身体小,那些怪兽看不到我的。”
“不行,你绝对不能出去。”男孩的母亲严厉地说道。
“可是,太太……我们和游击队失去联系太久了……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弹尽粮绝的。”这时,另一名伤兵沮丧地说道。
“……”
“我们不能重蹈第六队的覆辙啊……”
“……”
女人倚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让我想一想。”
地道里安静了下来,静候着这些难民的领袖给出的答案。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众人终于等来了女人的回答:“今晚逃出去吧……逃到哪里是哪里,各位收拾收拾吧。”
“明白了。”看守点了点头,重新坐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在紧张中等待着黑夜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