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
原本上百层高的大楼被深海的轰炸拦腰截断,这座原本半岛最高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基座。它被击毁后,燃起的大火在城市里肆虐了两天三夜。
地铁系统早已坍塌,而在地铁隧道更下方,苟延残喘的人们挖出了一些简单的地道藏身,和入侵的深海展开游击战。
原本的计划是好的,在城市沦陷前夕,联军曾放言将迅速反攻回来,没有来得及撤离的人把一切都赌在了这场虚无缥缈的救援上。并在之后三个月的游击中被击溃,屠杀,剩下的伤兵和老弱妇幼躲在避难所里,境遇一天比一天糟糕下去。
夜色终于降临了,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浓云遮蔽了星芒,整个城市都沉浸在黑暗之中。避难所的人们纷纷从地道里钻出,这是他们许多人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来到地表。
空气里弥漫着尸体腐败的味道,很多死在第一批的人早已面目全非,横七竖地倒在街道上。队伍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他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第六队遇难的位置。
深海将他们的避难所炸开,点燃。许多没有被活埋的幸存者被活活烧死,不成人形。女人一边哭泣,一边搬开碎石,寻找着可能遗漏的物资。
“太太,您的计划是……?”看守一边帮助着男孩的母亲挪开碎石,一边问道。
“找一些能用的东西,想办法从南面离开城市。”女人强忍着悲伤挪开了一个死者。这名死者生前是谁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他怀里抱着的医疗箱却因他没有被火焰烧毁。
“他们还有一些纳米机群注射剂。”女人得到了这糟糕的一天里唯一的一条好消息。
“太好了,快给瑞法……”女人抓起一支注射枪就向士兵跑去。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呼吸停止了。”之前抬着这名伤兵的人沮丧地说道:“我刚才看他还活着的。”
“……没关系的,他太痛苦了,先我们一步离开了。”女人抓着注射枪的手停在空中,许久,才摇了摇头:“还有人需要注射枪吗?”
人群里举起了许多只手,明显比找到的注射枪多。
“……你们伤的不重。”女人对其中几个人说道:“纳米机群还是……”
“不!这些家伙都快死了!”一个伤了胳膊的男人抗议道:“纳米机群给他们也治不好!还不如给我!我还能开枪!”
“我可是为了保护地堡才受的伤!怎么?用完就扔?”一名伤的较重的伤员回击道。
人群里立刻吵了起来。
“不要吵!不要引来深海了!”守卫惊慌地阻止着哗变的人群。
“我受够了!我要自己走!”之前那个伤了胳膊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叫嚷道:“把我的食物份额给我!我自己去医院找药!”
“这种情况要团结才能活下去……”
“团结?我一个人就能活下去,非得抽出力气保护你们这帮病的病残的残,这叫团结?这叫利用!”男人一把从女人手里抢过注射枪:“给我!”
“反了你了!”守卫立刻上前阻止。
“啊!我的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
“打他!打他!”
“都给我停下!”女人不知道何时拿出了一把步枪。这是一种使用特殊弹药,即使是对深海的肉体也能造成致命伤的武器。虽然遇到装甲还是毫无作用,但至少给了普通人与深海一站的可能性。游击队使用的就是这种步枪。
“食物给你,药你拿走一些,离开我的队伍。”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女人严厉地说道。
“好,成交。”男人恶狠狠地从守卫手里抢过了注射枪。
男孩的母亲从箱子里找了找,拿出了一些食物,递给了这个男人。
“请你离开这里。”
“求之不得。”男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噗!”
一把尖刀从背后刺穿了男人的胸膛,这个人在惊愕中跪倒在地,慢慢倒了下去。
“把他的手表拿上,向南边走吧。”女人抽出了这把建筑钢磨成的粗制匕首,再也没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队伍沉默了,各自找了找物资之后,他们把男人的尸体丢进了第六队遇难的坑里,转身离开。
黑夜还很漫长,街道上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在深夜游荡的低阶深海,通往郊区的路处处充斥着危险。
“妈妈……”男孩拽着母亲的手,不安地唤道。
“会没事的,大家会没事的。”女人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孩子,用另一只手护着他的头,让他不去看地上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
队伍在断壁残垣里艰难地行进着。
……
几个小时后,队伍终于来到了城郊。原本联军驻扎的防线已经出现在远处还未燃尽的火光中。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数次深海,每次都是在互相配合下才没有被发现。
看到了目标,队伍终于如释重负。一些人默念着自己信奉的神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太太,出城后又可以去哪呢……”一个女人问道。
“至少比待在城里等死要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向西走,一直走,然后沿着海岸线,去C国。”男孩的母亲坚定的说道。
“要好好活下去啊!”
这时,众人的视线里,一头低阶深海出现在了街角。
它应该是一头深海驱逐舰,低阶深海还未能具有完整的人型,但是危险的舰炮已经可以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进行肆意的屠杀。
深海拖着丧尸般的残躯,低吼着踏上了碎裂的柏油路。看到这一幕,队伍里一个小女孩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啊!”
低阶深海立刻用它紫色的独眼瞪向了还没有躲藏起来的队伍。
“快!趁它没有发出警报!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