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许勇才说道:“师兄,你要明白,我虽说为了百姓才来刺杀董卓,但是,若非我有八成的把握,并且相信自己不会陷入绝境,所以我才来的。
因为,我绝得,我只要对得起我治下的百姓就够了,为了家人,为了治下那些相信我,并且将他们的儿子,丈夫交给我,为我拼命的百姓即可。
所以,我必须要保住我的性命,只有我,才能给百姓想要的安稳,这非是自负。
我能杀董卓,却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留在这长安城中,师兄,你可明白?”
荀攸苦涩的说道:“所以,伯文你已经决定要离开长安了吗?”
许勇说道:“没错,若是陛下相信我,我不介意为大汉效一份力,毕竟,我是汉人,汉臣,我可以做一个大大的忠臣,哪怕天子气量狭小一点,昏庸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他能知人善任,用人不疑。
只是,师兄,当今天子是这样的人吗?”
荀攸默然,叹息道:“不是!”
许勇说道:“所以,师兄,跟我走吧,长安救不了了,跟我去兖州,反正那些西凉嫡系应该不敢拿陛下怎么样。”
荀攸说道:“让我想一想,再给你答复。”
许勇说道:“没问题,明天我要去天牢看望蔡中郎,师兄若是决定好了,可与我同去。”
荀攸说道:“好,那么伯文,愚兄先回去了。”
待荀攸离去,许勇问道:“皇甫嵩在哪里?”
唐耀说道:“应该在南门。”
许勇说道:“好,我们去见见他。”
说着,三人便往南门而去。
很快,三人来到城楼上,守门士卒就算不认识许勇,也认识典韦,故而不敢阻拦。
城楼上,皇甫嵩身着戎装,满头白发用纶巾包住,迎风飞舞。
看到许勇,他眉头紧皱,叹息道:“伯文,你来了?”
许勇拱手拜道:“将军怎么还不去休息?”
皇甫嵩看着城外,一片黑暗,说道:“何必明知故问?伯文,老夫小看你了,你当初让我们保住蔡邕三人,不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大汉,可惜,可惜啊……”
许勇笑道:“将军没有小看我,一开始,我就想要这三人,他们对于我,很有用处,直到后来,我才想到,这三人除了荀攸,蔡邕和贾诩才是破局的关键。”
皇甫嵩叹道:“是啊,一个西凉稳住人心,一个稳住西凉军心,再由老夫和吕布守卫长安,足以震慑一切……”
“这都是天意,对吧,将军!”许勇说道。
皇甫嵩喟然长叹:“对,陛下是天子,他的决定,自然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伯文,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许勇说道:“就在这几天吧,我相信,等到董卓余孽得到消息,他们很快就会围攻长安,到时候,可就晚了。”
皇甫嵩说道:“哦,到时候你从南门出城吧,我麾下儿郎不会阻止你,这个你拿着,天牢的守将是我的老部下,他不会拦你。”
许勇说道:“将军,你想要做什么?”
皇甫嵩说道:“老夫征战半生,深受皇恩,如今,正是报答陛下的时候了。”
皇甫嵩说着,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定和解脱。
许勇觉得心中有些难受,虽说,他不喜欢皇甫嵩的愚忠,但是,对于这为能够慷然赴死名将,却也不得不佩服。
不由得说道:“将军,董卓余孽纵然胆大包天,亦绝不敢拿陛下怎么样,因为,只有陛下活着,关东诸侯才会投鼠忌器,陛下若死,新君和诸侯不会放过他们的……”
皇甫嵩说道:“老夫明白,但是,主辱臣死,当初,老夫碍于律法,没有杀死董卓,才造成如今的局面,老夫已经不能再看到陛下受辱……”
许勇对着皇甫嵩深深一拜:“将军,一路走好……”
皇甫嵩淡然一笑,而后问道:“伯文,你且告诉老夫,你,是否有登九五之心?”
许勇默然,转身,良久,皇甫嵩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我许勇是汉民,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之名,汉人!”
皇甫嵩喃喃说道:“汉人吗?许伯文,你之心志,胜过天下人矣……”
当许勇返回蔡府之时,老远就看到蔡琰带着几个下人在府外盼望,只是见到他来,蔡琰又丢下仆人,逃回府内。
许勇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皇宫一眼,叹息一声,便入府休息。
而皇宫之中,太后醒来,发现身边的人已然不在,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但随即,她自顾的将凤袍穿上,又正了正凤冠,坐在铜镜前,喃喃说道:“哀家是太后,国母,没人能取代哀家的地位,董卓不行,那些余孽也不行,陛下也不行……”
一时间,这个绝世美人竟然变得狰狞。
次日,许勇被典韦唤醒,两人来到客堂,发现蔡老夫人已经醒来,且正在等候。
许勇连忙拜道:“小子许勇,字伯文,拜见老夫人!”
蔡老夫人虚弱的说道:“许君侯快快请起,老妪还未多谢君侯救命之恩,岂当得君侯大礼?”
许勇正色道:“长者为尊,况且中郎遭此劫难,也因为小子之故,若再连累到老夫人和蔡娘子,小子良心难安!”
蔡老夫人说道:“君侯勿要自责,董卓天怒人怨,早就该死。
知子莫若母,我那孩儿,不过是求仁得仁,也该我蔡府有这一难,纵然换做他人杀死董卓,也与无区别!”
许勇一愣:“老夫人何出此言?”
蔡老夫人叹息道:“说起来,我那孩儿,也是命该如此,当年,他备受先帝青睐,却为奸佞所害,飘零半生。
终于,董卓入京,将我儿召至麾下,予以重任,言听计从,我儿自以为得遇明主,欣喜若狂,为了那董卓殚精竭虑。
只可惜,董卓残暴不仁,居功自傲,目无天子,又不知体恤百姓,荒淫无道,以至于天下皆反。
我儿苦苦相劝,其却不听,从此以后,我儿便陷入了两难之地,一面是赏识自己的明主,一面是天子百姓,该忠于谁。
及至后来,董卓强行迁雒阳百姓,火烧皇宫,我儿便对董卓彻底失望,他之所以还留在董卓身边,一是知遇之恩难报,二是依仗董卓对他的信任,或许能保下一些忠诚之士。
终于,君侯斩杀董卓,欲重整朝纲,我儿心愿已了,便求仁得仁,哭败董卓知遇之恩,他如何不知道这一来,难免身死?只是,我儿性格如此,只能说是天意罢了。
君侯,老妪年事已高,没多少日子,我儿求仁得仁,亦无活命之理,老妪有一事相求,我儿膝下只有两女。
长女贞姬,嫁与泰山羊氏,无需老妪担心。
如今只剩下我这宝贝孙女,昭姬,尚未到嫁人之年,但是,如今老妪与其父死期将至,便希望君侯能收留昭姬,哪怕让她为奴为婢亦可,君侯能否答应?”
许勇还未回答,蔡琰便忍不住哭泣道:“祖母……”
许勇叹道:“老夫人,事情还未到最坏的时候,且等小子去见见蔡中郎,问明其心意,再说如何?”
蔡老夫人轻抚着在自己怀里哭泣的蔡琰,说道:“好吧,但是,还请君侯记住老妪的话。”
许勇拜道:“老夫人放心,许某在一日,便将保护蔡娘子一日,绝不让她受苦!”
蔡老夫人闻言,淡淡一笑:“好了,老妪有些乏了,就不陪君侯用早饭了,君侯请自便。
对了,君侯若是去看我儿,可将昭姬也带去,或许,这是他们父女两最后一面。”
老夫人说完,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许勇吃着早饭,却觉得味同嚼蜡,此行长安,真可谓万事不顺,虽说杀了董卓,可是,还是没能阻止李傕郭汜占据长安,而蔡邕三人,似乎也没能弄到手。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蔡昭姬是他的了。
可是,许勇可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人,解救蔡琰的悲惨命运,或许是他的一个心愿,但是,若是不能终结这个乱世,又会有多少人经历曾经蔡琰的悲惨人生?
和他一样的还有蔡琰,她也没想到,不过一日,她便要经历家破人亡,生离死别,这让年幼的她如何能接受,于是,她双眼红肿,呆呆的坐着。
这时,有下人来报:“启禀君侯,荀侍郎求见!”
许勇神色一震,说道:“快请!”
旋即,又说道:“算了,我亲自去接吧!”
说完,便快步来到府外,见到有些疲惫的荀攸,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师兄,你可来了,用过早饭没?”
荀攸复杂的看了一眼许勇,说道:“伯文,我决定跟你离开长安,去兖州看看,看看你治下的百姓是否如你所说,若是不是,那么,请你不要拦我,我自去寻找明主,匡扶汉室!”
许勇大喜:“师兄放心,师弟的领地,由你来去自如,若不如你意,师弟绝不强留!”
荀攸闻言,挣脱了许勇的手,躬身拜道:“如此,荀攸拜见主公!”
许勇脸皮一抖,差点忍不住仰天狂笑,荀攸,终于落入手中,这是他自来到这个时代,收获的第一个名士谋臣,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但他强忍兴奋,再度拉过荀攸的手,说道:“师兄不必如此,你我同出颍川书院,本就是一家人,平时依旧唤我的字就可。”
荀攸摇头说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该不尊,今主公贵为太守,又或封侯爵,该有的上下尊卑,不可缺少,否则,下臣必定居功自傲,不敬主公,比例一开,难免有损主公威严。”
额,许勇可没想过那么多,见荀攸一脸严肃,连忙说道:“好一切听师兄的,不过,私下师兄还是唤我的字即可,就这么说定了,走,师兄,跟我一起吃饭,之后再去看望蔡中郎。”
荀攸闻言,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任由许勇拉着,进入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