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晨微冷，少年疲惫。

柳白依靠在洞穴岩石上，双眼尽是疲乏。

欧阳开口问道，“你先前说，我不想杀你？如何做此判断。”

“若是你想杀我，落日县外，我便已身首异处。”柳白顿了顿，接着说道，“何况，我也只能任你宰割。”

“你倒是十分清楚，眼前形势。”

欧阳嘴角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与他那冷若冰霜面孔，反差极大。

只是柳白还未看到，便已经昏睡过去。

“等等。”欧阳忽然想到某事，却在说话时，发现柳白竟然靠着洞穴昏睡过去。心里暗想着，“所以你几次三番，违逆我的决定，就是看准，我不会杀你？”

如此这样想着，并未觉得被轻视，反而更加赞赏柳白，如此年纪，便能判断形势。

虽然行事莽撞，但也并非是一无是处，单是这份眼力，便胜过江湖许多愣头愣脑的家族子弟。

经过这几日相处，越发觉得，柳白很有可能做出一些事情。当他转身环绕四周时，便更加确认这种没有理由的感觉。

大虫尸体前，一排摆开，竟是竹箭所形成围栏。

这一层的围栏，距离洞穴，也就是距离柳白仅有两丈远。

奇怪的是，十七只箭，依次排开，没有一箭射中大虫。

回想起那日，柳白一箭射中死士必杀一刀。射术应当极为精湛，怎么可能连两丈外，身型高达一丈的大虫，皮毛都未曾射伤。反而只是在大虫面前，形成一道围栏？

如此这样，便只有一种解释，那便只想阻止大虫前进，而为了保护谁。

可他身后的洞穴里，也就只有欧阳。

难免不会联想，“难不成这小子，是为了保护我？”

于情，二人相识不久，更没有任何情谊。于理，欧阳甚至以死胁迫柳白，更没有保护理由。

但转念一想，一路上柳白的确，也做出不少不符合常理，不似常人所做之事。

只是，欧阳依旧有些好奇。既然，明知没有动杀心，那么假毒药，也应当轻易识破。但他却没有选择逃跑，这是为何？而且，眼前这一片惨烈的战场，足以证明柳白未曾想过后退半步，甚至没让这只大虫，前进一步。

直至箭桶独剩一只竹箭。

如果，欧阳只剩一只飞刀，面前却有一个敌不过的敌人，身后有一个胁迫自己的敌人。

甚至不许多想，只是一瞬间，欧阳便会做出了决定。

逃。

不假思索，不加犹豫，转身便逃，他人性命，远不如自己性命重要。

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欧阳如是想着，自然认为江湖人都该如此。

可脑海莫名有一道声音，却在说他不一样，“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于是，欧阳席地而坐，就坐在柳白身前，似乎是在守护柳白。

没过多久，柳白便传来均匀呼噜声，疲惫尽显。

日出曦光，日落暮色。

森里被沐浴一片金黄色，如诗如画。

柳白悠悠醒来，视线模糊，逐渐清明，欧阳席地而坐，就在身前不远处，闭目凝神，一旁则躺着一只大虫。

逐渐回想起昨晚一连的事情，欧阳此时已经从洞**出来，而且身上毫无伤痕，看样子并不需要帮助。

柳白想了想，还是没有呼唤欧阳，而是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小心翼翼走到大虫身前，将竹箭，一一收进箭桶，每一次收箭，都生怕欧阳醒来。

可欧阳早已注意到柳白醒来，只觉得此等行为十分有趣，所以没有拆穿。

收完最后一只箭，踱步走过欧阳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一直走出五丈距离，方才长吁一口气。

“去往何处？”

“寒雪宫。”柳白听见问话，便自然而然地回答。

欧阳虽然十分欣赏，这股江湖人身上的重信义，在这个江湖里，重信义自然能博得名声，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软肋。

“你身上还有我下的毒。”

“少来，那药丸虽然苦涩，却没有毒性。虽不懂药理，但家父也教授过一些，略懂皮毛。”

“既然知晓不是毒药，为何还要坚守洞穴？”

“因为，你说要我帮你守着洞穴。”

欧阳不免愣住，“仅此而已？”

柳白皱了皱眉头，“为何你们这些成年者，总需要繁多解释。”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虽然你几次三番，阻止我去寒雪宫，但你却并没有下重手，反而教我呼吸吐纳，于我有恩。帮你守住洞穴，免受打扰，如此一来，便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欧阳依然沉默无言。

柳白拱手作揖行礼，“柳白心知欧阳大侠，是想教授我呼吸吐纳，修炼之法。但我身负送信重任，恐无此时间。”

转身便走，丝毫没有任何留恋。

“我教你内功修炼之法，乃是六大门派正宗修行功法。”

耳听“六大门派”时，柳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但也只是停留下一个呼吸的时间，便继而前行。

“鸿鹄大会，前三甲才有十足的机会，进入到三教六派修行。”欧阳的声音，与黄昏的天气一般，虽有温热，却是暗藏冷意。

柳白猛然停下，驻足许久，欧阳面露喜色，足足过了十个呼吸时间，方才转过身来。

“虽然进入三教六派修行，会变得更强。而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也是我出村的目的。”柳白的脸上，可以十分清晰看到遗憾的情绪，话锋一转，“但是，这有违家父教诲。”

“是何教诲？”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仅仅是以一句家父教诲，便能拒绝，如此巨大的诱惑，欧阳不信。

但柳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态势，转身离去，毫无拖泥带水。

直到走出十丈距离，欧阳方才再次开口说道，“鸿鹄大会，六派之人自然会去。”

柳白这一次立刻停住脚步，甚至为了听清欧阳所说的话，倒退着走回去，但依然不肯转过头，大声喊着，“寒雪宫的人会去吗？”

欧阳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鸿鹄大会是武林盛会，三教六派九帮之人，无一不派人前去。”

柳白再次向后，退回几步，直到看见欧阳，“那也就是说孤城谷，还有寒雪宫的人都会去，对吗？”

任谁都看得出，柳白眼神中，无比渴望向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