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坠妖谷的来历？”九月转头，对着顾长歌开口询问。

顾长歌略一沉吟，说道：“曾听闻掌门师尊说过，是有一位妖皇陨落在此，所以才形成了坠妖谷，也是因为妖皇陨落的缘故，坠妖谷之内才常年弥漫妖气。”

九月点了点头：“大致是没错的，妖族中，大部分的人见了他都要称呼他一声妖皇大人。”

“但是在大部分的妖族之人的眼中，他也只是妖皇大人。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陨落在坠妖谷，但平时却没什么人来祭拜的。除了坠妖谷内的妖气封印回拦下一部分妖族之外，更重要的是，只身深入人类的腹地太危险了，没有人会愿意冒这种风险。”

说着，九月似乎是在感叹：“很难想象，曾经高高在上的妖皇大人死了之后，坟前连个祭拜之人都没有。”

顾长歌沉默，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他本是人族妖化而成的妖族，对于妖皇在妖族之中的地位存在感触不深。

半晌之后，顾长歌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既然那些妖族都不敢来，师傅为什么又带我来了。”

九月微怔，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柔和：“因为我自小就在扬州城长大，本就熟悉人类社会，所以对于这里并没有多少的恐惧感。而且其他的妖族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妖皇大人，而我只需要称呼他一声父亲大人。于情于理，他的忌日，我都要来看一看的。”

顾长歌有些被震惊到了，九月居然是那位传说中妖皇的女儿。

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你岂不是妖族的公主？”

“也可以这么说吧。”九月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份，只是淡淡的说道：“其实和你想象中父女情深的场面可能不太一样，说实话，我根本就没见过我的父亲，在我刚生下来，还是一个蛋的时候，他就已经陨落了。”

“哦。”顾长歌了然的点头。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九尾妖狐不应该是胎生吗？你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会是一个蛋？”顾长歌有些震惊。

但九月却非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是先天妖神体，虽然是胎生，但是出生时会有混沌壁障在我周身保护，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蛋。”

顾长歌：“……”

虽然是很平常的语气，但我还是从中听出了炫耀。

仿佛是在唠着家常，九月第一次和顾长歌谈起了自己儿时的过往。

……

两百年前，扬州城。

在扬州城的一角，一位中年妇女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在扬州城的街上四处张望：“哎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给扔在了街上？”

中年妇女的身边是他的丈夫，肤色黝黑，显然是经常在地里干农活而导致的，他抽了一口手中的旱烟，走上前来，向着女婴的襁褓中看了看。

“这襁褓中还是玉牌，显然的大户人家的孩子，估计是那些大户人家内部的争斗，让这孩子做了牺牲品了。大户人家里，这种事并不罕见。”

“真是可怜的娃。”中年妇女有些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女婴：“这孩子，从今以后咱们就养了吧。”

“这……”中年汉子搓了搓手：“咱家里，快没粮了……孩子，怎么养得起。”

但中年妇女却不乐意了：“怎么就养不起？咱俩有手有脚，干活麻利，以后多耕上几亩田，再为那些大户人家做些零工，怎么就养不起？”

“这……”中年汉子还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家的婆娘，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春去秋来，转眼，几年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原本襁褓中的女婴也成长为了一个孩童。

中年妇女在破败的茅草屋里做着饭，目光时不时的向着屋外看去，目光中满是慈爱。

“慢点跑，别摔了。”中年妇女对着屋外撒着欢的孩童喊道。

门口，中年汉子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眼中也尽是笑意：“瞎操心什么，孩子这么大了，摔不了，我看着呢。等吃过晚饭，带你们去城里看看桃花，现在三月份，扬州城的桃花可是一大美景。”

这几年来，原先那个襁褓中的女婴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唯一。

扬州城内，中年汉子一只手抱着孩童，另一只手则是牵住了妇人，似乎是有些炫耀的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三月份扬州城的桃花可是一大美景。”

妇人只是温柔的笑着，不说话。

中年汉子只好逗弄着自己怀中的孩童。

“怎么样，美不美呀？”

“美。”孩童的眼中也是惊喜。

“喜欢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孩童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再来三个那么喜欢。”

“才三个吗？我觉得再来一百个都不嫌多。”妇人在一旁笑着说道，她也很喜欢这种美景。

但中年孩子却点了点头：“小孩子嘛，三已经是她认识的最大的数了。”

妇人叹了一口气：“孩子也该上私塾了吧。到时候让私塾里的先生给孩子起个好名字。”

“让什么先生起？我看叫九月就挺好，她喜欢三月份的桃花，三倍的喜欢，那不就是九月吗？”

“你这起的是什么名字啊，别人还以为说月份呢。”

“我名字起的好不好要看孩子喜不喜欢，你说是不是呀，小九月。”

“咯咯咯~”被中年汉子一逗，怀里的孩童就发出了笑声。

“你看，连孩子都喜欢，就叫九月吧。”

……

扬州城外，是成群结队的山匪，洗劫路过的城池。

所有人都被山匪从自己的家中赶了出来，他们排好队形，站在扬州城的大街上，等待着山匪从自己的家中洗劫财务，仿佛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钱是人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抢来的。”九月对着自己面前的山匪说道。

那山匪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小女娃倒是有点意思，谁告诉你我们这么做不对？”

“是私塾先生，他曾经与我讲过这世间的道理。”

山匪哑然失笑，随后从人群中拽出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你说的是他吧？”

私塾先生满脸的惊恐，连连的对着九月摇头。

“是。”

山匪觉得更加有趣：“你没看见他摇头吗？他不想让你承认。”

“先生说过，不许撒谎。”九月天真无邪。

“哈哈哈。”山匪笑的更大声了，他举起手中的刀，架在了私塾先生的脖子上：“你信不信，就因为你的一番话，他就会死在这里？”

私塾先生心如死灰，他有些后悔，怎么就教出九月这么一个混账。

“九月，快回来。”父母在人群中有些急了，他们上前，想要将九月拽回自己的身边。

但是却被山匪的同伙拦住了。

九月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信。”

“哦？”山匪有些吃惊。

紧接着，九月又开口说道：“在我面前，你杀不了人。”

九月的气息开始沸腾，原本黑色的瞳孔渐渐的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兽耳从她的头顶冒出。

最为恐怖的是，她的身后渐渐长出了九条妖尾。

“妖……妖怪！”

惊呼、惨叫、哭闹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人们是恐惧妖怪的，无论是最普通的城民还是洗劫城池的山匪。

他们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了九月，随后开始窜逃。

九月没有杀人，她现在还小，她不懂人被杀就会死。

她只是微微的发怒，便吓跑的所有的山匪以及大半的城民。

她只是迷茫的看向四周，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所幸，身后的父母跑了过来，脱下了自己的衣物，盖在了九月的身上，将她抱回了家中。

……

“你们夫妻怎么收养了一个妖怪？”

“你们快把她丢了吧，那可是妖怪，会招来不幸的。”

每天，类似于这种说法都会在九月的家中上演。

九月的父亲，那个淳朴的中年汉子大怒：“滚蛋，这是老子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妖怪。”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招来无尽的苛责与谩骂。

家中的木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丢来的石头砸烂。

补好，再被砸烂。

啪！

一颗锐利的石子打在了九月的额头上，她的额头迅速的就浮现出了一道血痕。

向着她扔石子的是一个小男孩，他在私塾曾经是九月最好的朋友，只是现在他指着九月：“滚快，快滚开。我们不要和你玩，你是个妖怪，滚开。”

九月想要上前，但仅仅刚迈出了一步。那些原本玩耍着正开心的同龄人都尖叫哭喊着跑开了，她仿佛是一个瘟神。

……

夜晚，朦胧之间，九月被一脸焦急的母亲叫醒。

“怎么了，娘？”九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软糯，有些无助。

娘亲没有说话，只是将九月抱起，放进一个家中原本用来藏梁的暗室：“闺女，没事，你爹和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动，明白了吗？”

九月不懂，只能微微的点头。

外面传来的剧烈的争吵声。

“仙长，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他们的女儿是妖怪。”

“胡说。”紧接着，传来的九月父亲大怒的声音：“我是人，我家婆娘也是人，我女儿怎么可能会是妖怪。”

“呵~当初在大街上，整个城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们还不承认。我看你们如此袒护那个妖怪，说不定你们两个也是妖怪。”

“看看他们是不是妖怪很简单，只要挖出他们的丹田，看一看有没有妖丹就好了。”

噗呲！

噗呲！

……

再一次的将目光望向了顾长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憎恨人类吗？”

“我出生之时，我的生母被人类所杀，我的生父被人类所杀，我的养父养母亦被人类所杀。你说，我不去憎恨人类，还能憎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