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以后真成大人了啊。”

“李大人，哪里哪里都还没上品阶呢。”

“不要客气了安大人，这都已经开了头了，日后官运亨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好了好了，木头，你一天不吹牛掰能死啊你。”

被人戴高帽即便这帽子被戴得都快秃噜皮了，但安定还是心里挺开心；可是开心之后失落的却是李慕这个同乡发小，安定留下了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扎下了根，可是他，前途还未知。

李慕脸上一路既往的挂着贱兮兮的笑容，可是兄弟两人之间的玩笑一停下，这气氛便是渐渐有些凝固了。

笑容逐渐褪去，李慕的脸上也有了失落的表情，就像在礼部门前的那一次，看着怪叫人心里不舒服的。

“钉子，你好好干，一定要往上爬；我们瑜人能在京城待下来不容易，家里……家里太小，不适合打拼。”

“我知道，但你有什么打算？”

安定反问，都是从家里一起出来的，做什么都是一起，这陡然分开让人挺不自在。

“我？”说道自己李慕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大人我少年英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前途一片大好，李大人您好好经营仕途，大人我的前程就不要操心了。”

李大人亮了亮安定给的玉扳指，表情相当的嚣张。

瞧着这表情安大人惊了，没想到李慕这厮还是打不烂的小强，白同情他了，转脸就想通了。

“李大人这是真的要从商了啊。”

“那当然，你当大人我说得玩的。”

“那，只能祝愿李大财主财运滚滚早日富甲一方了。”

“不不不，应该是祝愿安大人您武运昌隆全军万马！”

“不不不，还是祝李大财主富可敌国！”

“不不不不，还是祝愿安大人封侯拜相！”

“不不不不不，李大财主……”

“不不不不不不，安大人……”

……

往日的牛掰不再，李慕那厮带着他那张碎碎嘴转头扎入了京城的芸芸众生之中；安定瞧着他离去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只要彼此还在这个城市就是一种依靠。

带着行李，安定正式入住了京都府的班房。

是衙差分配的住所，不大，横竖十步之内，四面白墙一张卧铺，还有的就是不知经历多少衙差的生活用品。

安定的行李也没有多少，出了家里带来的几身衣服就是满满一包裹的书了。

没有书架就推了推床铺，让了半张出来垒放好这些书。

书不仅是一路带来的，还有在京城这几个月里陆陆续续买的；读书人嘛，看见好的书籍总是有些忍不住掏荷包的手，虽然卖完就想剁了可总是再犯。

安家费赏了五两，就算是不少了，安定一钱都没用，除了结的房钱，剩下的都和从胡特大好人那里得来的一起藏在了枕头下。

枕着银子睡觉才会感觉安心，第二天才有力气当值啊。

“安定，你这几天就先跟着渣爷跑跑，主要就是帮着去传唤疑犯，府里的规矩少，只要不犯错不会有人给你脸色瞧。”

一上来安定便是由着一个老差役带着，也算是交接。

老差役五十来岁早就干不动了，还是前朝时期就在这的老人。

府尹老爷体恤，赏了银钱让老于高老回家带孩子，好享受天伦之乐。

安定一上来什么都不懂，当差他不陌生，可是他熟悉差事是锦衣卫小旗，而这最底层的差人还真不熟悉。

“于爷，您多教教，晚辈初来乍到许多都不懂，还是需要前辈提携的。”

说着安定塞了一个小红包，里面有一锭银子，算是孝敬也算是学费。

掂了掂了红包，于爷瞧都不瞧的就塞进了口袋，脸上本是公事公办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小安啊，你不错，干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见；察言观色见色行事可是混好的基本功，没了这些你在这府里呆不久。”

“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受教。”

拱手执礼，安定作为一个读书人，其他做不好可是礼节绝对要比那些寻常衙差好得多得多。

老衙差瞧了也高兴，这么懂事还懂理的后生放谁带得觉得舒心。

再加上于爷也快要褪了这一身制服，和安定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卖个人情以后照拂一二也是正常。

于大爷点起了细烟杆，巴巴在嘴里抽着，带着安定在这偌大的京都府里闲逛。

“这是前堂也是公堂，平日里大老爷轻易不来，但来定只能是断理公案；你别瞧着京城是天子脚下，要是你在这混了三十多年也会知道，这什么魑魅魍魉都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发生。

对了，老头子我可给你一个警告，千万别强出头，这京城可不是早些年了，如今黎人坐天下，我们瑜人可没有说话的分了！”

“那是自然，晚辈不会犯这个糊涂的。”

安定恭敬回答着，于大爷瞧着也高兴，都是瑜人，谁不希望看见瑜人混得好啊。

接着一整天，安定就在于大爷的带领下在京都府各处参望了一遍，路上于爷的讲解也给了许多珍贵的经验，让初出茅庐的安定能够对京都府的差事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好了，这该说的也说了，该看的也看了，想来当年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有个老差役带了一遍，不过我可没你这么激灵上来就塞银子，想想年轻气盛的时候还吃了不少苦头呢！”

于爷抽了完烟袋里的烟叶，扶着京都府朱红的门框翘起了脚底，烟锅敲了敲，敲出了不少燃烧殆尽的残渣。

没有欢送，没有离别，到了于爷这年纪，安静的离开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卷好了烟杆，解下了腰刀，拿下官差的帽子，于大爷连着衙差腰牌一同压在了安定的手中。

“前辈。”

“后生，最后再嘱咐你一句，千万别强出头，知道了吗？”

“晚生谨记在心，前辈，一路走好。”

捧着东西目送着老衙差离去，安定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