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靴走得急,步伐大而又快,但是身影却看着稳当,不知不觉便就跨过了好长距离。
皇宫幽静,不管身处何处都不敢大声喧哗,恐惊扰到宫中各位贵人。
远远跟随,从巡查班房偷了套制服,安定也装扮成了羽林军,只不过没有腰牌实在很不方便,需要时刻警惕。
楚城的行动和奇特,明明看起来目标鲜明,可却是在皇宫内兜着圈子。
大黎的皇宫完全继承的瑜国,几乎没有什么变动,经历中对这里的熟悉延续到了安定的身上,在此踏入其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
“这不是老楚吗?”
“张大哥,今日你当值。”
“是啊是啊,夜值薪酬高些,这不得给孩子攒点私塾钱吗。”
很是突然,楚城和迎面而来的一个老伍长聊上了,显然是曾经的同僚。
远远跟随着的安定不好停下脚步,只好地下头直直的往前,以免停下被察觉。
“唉,等等,你那个营的?”
突然被叫住,那个老伍长对只身一人的安定感到了好奇。
停顿,手握着腰刀柄,安定的面容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只得显出一个略方的下巴。
“回大人,卑职龙虎营。”
“龙虎营?龙虎营的不是正门把守吗,怎么晃到我内门地盘上了?”
“宫内有急事,营正令卑职代传。”
“哦,去吧,”摆了摆手,老伍长松了口,随口道,“回头见到你们家营正代我说一句,就说冬豹营老张请他吃酒。”
“是!”
松了一口气,安定连忙转身去了。
而和老张攀谈的楚城却是少了话头,直直瞧着安定的背影眼神琢磨不定。
脚下紧步,直直的走过了一条道,转过宫墙隐去了身影;等待了片刻,安定便又急匆匆的折回。
可是,再回头,这条道上哪还有楚城的身影。
‘坏了,被察觉了’,安定心道。
四下寻找,好在追踪技能够用,循着砖石上的蛛丝马迹,安定再一次确定了楚城的方向。
一路循去,竟然已经深入宫闱,过了大殿便就是后宫禁地,若是朝臣可不能随意进入,也只有羽林军有这个特权。
周围景色渐渐变得柔和,树木花草也是越来越多,安定知道,已经到了后宫禁地,不由得眉头紧皱,思考楚城来此究竟何意。
‘呲!’
突然,利刃破空之音。
下意识带着刀鞘举起,安定这才堪堪抵挡。
手腕微微颤抖,巨大的身体素质落差之下,楚城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便就叫安定有些吃不消了。
一双虎目,从阴暗之中走出来的楚城就像是一个伺机待发的豹子,好似下一息就能噬人性命。
“楚城……”
“看在香沐的情面上我不杀你,私自闯入禁宫大内已是死罪,你最后赶紧离开。”
“楚伍长,香沐她……需要你,我是替她来劝说你回心转意的。”
安定解释着,声音很轻,可却明显察觉到对方抽搐了一下眼角。
沉默,没有说话,就这么对峙着,远处偶尔闪过一两缕灯盏的幽光。
“我不信任。”
只丢下了一句,楚城转身便走,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眉头深锁,安定只觉得麻烦至极,帮不到香沐那个女人的话,自己可是拿不到那四十两纹银渡过危机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安定决定去查明楚城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以至于有生命危险。
凭借着对皇宫的熟悉,安定打开了一条密道;这密道所知之人甚少,当初是为保皇帝安全才修建,大黎入主之后更是没人来过。
密道直通宫中一座高塔,设计精巧,做暗间密室能直蹬塔顶。
这烟水塔本是大瑜历代皇帝观戏娱乐之所,鎏金挂玉,描栋画龙本是绚丽异常,只可惜沧海桑田物是人为,如今久不修缮已是破败。
塔顶之上,能纵观后宫全貌,一举一动都净收眼底。
很快安定便是发现了楚城的身影,已过了御书房,正往一座偏殿而去。
转身回密道,这密道四通达,御书房中也是有暗门。
片刻之后,御书房的一座书架被悄悄推开,安定挤出身影,踏上了这宫殿地板。
装潢几乎未变,经历中李离被算计之后便终日饮酒颓废,再未入宫面圣,也不知之后那个小皇帝到底如何了。
顾不得怀旧念头了,此行目的为楚城也为自己那四十两纹银,安定隐藏身姿顺着墙角便打算翻窗而出。
“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圣上,已妥帖。”
忽然,这深夜之中御书房竟还有人遗留未睡,听口气,是大黎皇帝在和臣子议事。
皇帝,想到这个词安定脑海里闪过了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王爷,禹城尔多。
算算年头,该他还是皇帝吧。
愣了神,不知为何李离的记忆在此时翻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在了安定的心头。
“此时关系甚大,朕,不想出错。”
“回圣上,执行者乃是羽林军豺狼营伍长楚城;其人沉稳老实,对军令一向视为天命,据豺狼营报,今夜入宫之前还和自己的情娘断绝了关系,已决后路。”
“断绝关系……那家人呢?”
“回圣上,楚城他……父母尽亡于那一战。”
皇帝沉默了,没再询问,安定却是糊涂了,不知他们口中的‘那一战’指的是哪一战。
“罢了罢了,是谁都无碍,记得,事后厚葬。”
“是,臣明白!”
皇帝说得随意,臣子答得决绝,而安定却猛地张开了瞳孔。
楚城有危险,这危险不再他人,而在于皇帝!
缩回了身子,折回了密道,安定上了御书房上房梁,再从小窗爬出踩上了黄瓦,伏着身子走屋顶直奔那偏殿。
可身后,御书房门却是开启,一笼暗黄灯光罩住一位便服老者。
“给朕。”
“陛下,还是由奴才来吧。”
‘啪!’
反手一个巴掌,那太监被打翻在地,皇帝轻轻咳嗽一声,弯腰捡起了灯笼。
“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可接近缠柳殿。”
“是……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