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宜嫁娶。
东门村,房舍间的土路上扫的干干净净,只因今日东门村里有一场大好的喜事要办,陆家老二陆举,要娶王家的姑娘王宝过门。
晌午刚过,几个村民敲锣打鼓的从陆家出来,新郎官坐在一头黑驴子的背上,身穿着发旧的大红袍,胸前带着一朵红带扎成的大花,肩头上立着一只五彩翎毛的野鸡,这野鸡脖子上还系着一只红飘带。
驴子后面便是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再往后便是几个小子挑着盖着红布的扁担。
这新郎官,始终面上挂着笑,不断的朝围观的村民拱手致谢。
“张伯,等会儿家去我得敬您老一杯!”
“宋哥儿,哈哈早你一步!”
陆举不断的朝众人见礼,面上淡然自若,心中却慌张的不得了,他拱向村民的手都不自觉的发抖。
“小白脸,这可比练上一天的功架还累啊!”陆举低声的朝小白脸倾诉。
小白脸咕咕的啄了陆举一下。
“你说王老头怎么还不来?”
陆举扭头,遥望着村口。
陆举早早的托人给平阳县的王老头捎了口信,两个忘年交,已经有三年未见了,陆举是不知道王老头的近况。
陆举骑着驴子,领着一队迎亲的人马,悠悠的朝王家走去。
东门村也就那么大点,陆家与王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但按村子里的规矩,陆举还是骑着驴绕着村子转了一圈。
敲锣打鼓的村民也绕村一周,这就是要给村子走一遍喜,也是为了让更多的村民移步,跟着这迎亲的队伍观礼。
俗话说,这男方迎亲,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领着十里红妆去迎娶新娘。
只是陆家没那个条件,东门村的人家办婚事,也都是如此,陆举这一身的大红袍包括那四人抬的花轿,哪怕是王宝此时身上穿的嫁衣,皆是村中流传下的老物件。
村中老一辈的人们,办喜事的时候也用得这套行头。
迎亲的队伍绕村一周,跟来了大批的村民,陆举不断的客套,的脸都快笑僵了。
村子的小童们兴高采烈的跟在迎亲队伍的后面又唱又跳,等着新郎官一会儿洒喜糖喜钱。
王家
王宝穿着一身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嫁衣坐在铜镜前,王母给王宝梳理着头发,屋里还有几个婆娘忙活着用棉线给王宝开脸。
所谓开脸,便是用棉线绞下脸上的细嫩绒毛,让新娘子看着光彩照人。
王宝端坐镜前,眼眶红红的,似是不忍的要落下泪来。
王宝哽咽道:“娘,女儿要出嫁了。”
一旁忙活的喜娘连忙劝道:“姑奶奶,可别再哭了!刚上好的妆……”
王母叹道:“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值当的吗?想家你就回来看看……”
王母说着,也似有些不忍,扭头不与铜镜中的王宝对视。
虽说陆家与王家都是在东门村,但王宝终究是嫁出去的姑娘,以后就是陆家的人了,如何能跟之前一样?
“娘!”
王宝大哭着同母亲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出了道道阑干。
“行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哭了!”
王母拍着怀中啜泣的王宝,就听屋外锣鼓声越来越近,王母笑道:
“新郎都来接亲了,快别哭了,像个什么样子!”
几个喜婆也忙劝慰道:
“新姑爷马上就得来催妆,等会上了花轿,姑娘可千万别真哭,不然晚上新郎掀了盖头得被姑娘吓一跳!”
王宝止住哭泣,此时铜镜中的小脸蛋羞得通红,显得越发的诱人。
这时就听屋外王叔叫喊王婶。
“孩他娘,快出来,陆举那小子接亲来了!”
王婶起身,附在耳侧仔细叮嘱王宝一番,也不知说了些个什么,王宝的脸色越发的通红明媚。
王宝羞涩道:“娘!您可别再说了!”
几个喜婆都是过来人,自然知晓其中的门道,几人笑而不语。
王母却道:“这有什么可羞人的!娘说得记清楚没有?”
王宝含羞点头。
几个婆子又是一番大笑。
王宝被奚落的面色潮红,低头不语。
屋外的王叔又催:
“快来啊!人都进门了,你这老岳母羞个什么劲?”
王婶听了这话,撸着袖子气冲冲的出了房门,后脚就听屋外王叔求饶道:
“疼疼疼!你这婆娘发什么神经?”
王家门口,陆举穿着大红袍下驴……
一番整理后,才被媒人李婶子领着进了王家的门。
李婶子作为媒人,也是一身盛装穿得喜庆,领着陆举迈步进了大门坎,就远远的朝屋里喊到:
“新姑爷登门了!”
屋里,王叔王婶端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另有几个喜婆端着茶碗、喜果等一应物什侍立。
陆举迈步进了门厅,就听刘婶子高喊:“新姑爷见礼!”
陆举大刀阔斧的跪在二人面前,将准备好的茶碗接过给二人敬茶。
“小婿拜见二老,请二老饮茶。”
陆举俯身之时,他肩头上站立的小白脸自己扑棱着翅膀在变换角度,竟在陆举肩上站得稳稳当当。
若说一只野鸡的寿数,也不过八九年,小白脸自跟了陆举的这三年间,却丝毫不见个头长大,只是体重愈发的沉了。
陆举三年来苦修不辍,一点没放下身上的功夫,身上劲力不断积聚之下,也没能感觉出这一直立在肩上的小白脸的异样。
王叔王婶饮过茶,将喜果发与陆举以及跟着进了院中观礼的村民们。
大家吃着喜果等待新娘子出来。
按理说,这时就该陆举数次催妆,新娘才能依依不舍的出了门上花轿。
王叔却道:“不过是走个过场,还催什么妆,直接出来吧!”
王婶狠瞪了一眼王叔,问道:“你就这般能舍去你家的姑娘?”
王叔反驳道:“这叫什么话?咱俩说得不沾边!”
王婶直接动手狠拧了王叔一下,疼得王叔眉头直皱。院中观礼的村民见了此幕,哄笑一片,屋里的陆举见此,也面上一哂。
就听王婶朝屋里喊了一声:“喜婆们带着新娘子出来了!”
少顷,小院中的村民们大呼:
“出来了!”
“新娘出来了!”
陆举朝里屋一看,就见王宝穿着一身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嫁衣,盖着一顶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被喜婆牵着手一步步的朝自已走来。
光鲜亮丽,明媚动人。
王宝的面容此时看不清楚,但嫁衣下婀娜的身段,那被喜婆牵着的芊芊玉手,和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幽香,让陆举不由得心中一荡。
今天的王宝,全然不像是平日里那个与自己相熟的小姑娘。陆举痴痴的看着王宝,心中想到的便是,这是我的新娘!
“新娘子上轿了!”
喜婆背起纤瘦的王宝,将王宝直背上停放在院中的大红花轿。
另一个喜婆忙提醒王叔王婶和新娘子,“快!哭轿!”
一时间,哭天喊地。
这是习俗,催妆与哭轿皆是给新娘带来好运气的,催妆是假催,哭轿也是假哭。
陆举此时却在下面看得明白,高堂端坐的两位,王婶是假哭,王叔却是真哭,堂堂一个中年汉子,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举觉得有些好笑,不解的问向王叔:
“老泰山!您这是……”
王叔抹着眼泪气愤道:
“便宜你小子了!以后怠慢我家姑娘,老子打折你的腿!谁拦都不好使!”
陆举听了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事,以前来你家,你撵着你家姑娘跟我出去顽,如今倒还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