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业部副主任何建平的带领下，许平南和王小燕依次参观了营业大厅里面的储蓄、出纳、汇兑以及联行等各个岗位，并且经过他的逐一讲解，两人对每个岗位的基本职能，都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之后，何主任把两人重又带到储蓄柜台，对他们说道：“个人业务相对简单，上手也快。先安排你们在储蓄柜跟岗学习，熟悉一下业务”，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人走进后面的一间办公室。

这屋子说是办公室，其实也算不上是，连个门都没有。只是比起前面的柜台区域，这里是一个相对独立、安静一些的办公区罢了。

屋子里面错落有致地摆着五、六个工位，其中最里面的一个工位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此刻正弯腰趴在桌子上，两人把头拱在一起，不知道正在窃窃私语什么。

“小薛，”，何建平一进屋便叫道。

两人闻言忙抬头向外看，见到来人，都站起来，胖女人说道：“哦，何主任，有事吗？”

这时许平南也看到，那个小巧的女人正是刚刚在汪主任办公室倒茶的小陆。

“小陆也在啊，你们俩聊什么呢？”，何建平没有答话，反问道，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刚才的严肃。

“这不该发降温费了吗，汪主任让陆陆过来结合一下，用咱们自己的经费再给前台买些东西。”，胖女人说话很快，像打了一阵机关枪。

“哦，这倒是好事啊，”，说着何建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这俩学生刚分到咱们这，正好，这事把他们也算上”。

“这，”小薛看了一眼陆陆，迟疑了一下，没有打开机关枪。

“没事，汪主任肯定会同意的，待会我就去找他汇报，你们先把他俩挂上！”，何建平大包大揽。说完，就忙招呼身后的许平南和王小燕：“你俩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咱们储蓄柜的主管薛瑞，这是办公室内勤陆清秀。”，何主任给两人介绍道。

许平南心下一怔，随即又有点想笑，心说清秀这名字还真贴切，小巧玲珑又眉清目秀。不过和薛瑞站在一起，两个人形成强烈的反差，这种视觉冲击着实有些滑稽。

一旁的王小燕倒没有许平南这么多小九九，只是在心里觉得，自己刚来便赶上这好事，还是多亏了何主任心细照拂，于是心下又对何建平生出许多感激。

双方介绍完毕，何建平便出门找汪主任汇报去了，留下两人等着薛瑞发落。

薛瑞人长得胖，却是个麻利的女人。何主任刚一走，她便领着两人来到前面柜台，给他们分别找了一个老师。一番简单介绍后，又对他们说道：“你们就坐在他们旁边看，他们一边办业务一边教你们”，说完又递给他俩一人一个笔记本，便转身回屋了。

许平南一看，见分给自己的老师正是刚才踩钱那位，头上剃着方方正正的板寸，脸上却是一脸的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许平南说了声“郭老师好”，便乖乖的在一旁坐下，学起了业务。

一周之后，许平南和王小燕便正式独立上柜了。

其实储蓄柜台的业务很简单，大部分都是存存取取，还有就是开销户，只需要记住那几个代码，操作机器便可以，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从此，许平南便开始了自己的牢狱般的生活。

“牢狱般的生活”，这还是后来许平南回忆起在柜台的那段日子，自己给自己下的结论。

因为在柜台的日子简单、枯燥，这让许平南一个刚刚毕业的本科大学生，心里抱着雄心壮志的大学生，是几乎无法接受的生活。

每天从出租屋爬起来，到单位就是存存取取，干一天下了班，回去又是无尽的黑夜。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营业部和大家混熟了之后，许平南了解到，柜台里并不全是学历不高的老大叔、老大妈，除了新来的他们俩，竟然也还趴着江南省两个正牌大学的大学生！

这是许平南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他可以不在乎吃住的条件好坏，可以不在乎工资待遇的高低，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那个老师郭方，隔三差五的给自己派活，充当他的免费劳动力，这些都无关紧要。但是，当看到身边的这些人，甚至是曾经的大学生们，都在柜台几年如一日，至今都还在存存取取之中奋斗着，许平南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就是没有未来。

他忧心忡忡，害怕自己也会这样沉沦下去，他决然不能接受自己一辈子趴在柜台，倒不是看不起这个岗位，而是自己志不在此，或者说是志不仅于此。然而他又无力改变，因为自己一穷二白，能想到的，除了辞职，他甚至都不知道还能拿什么与这命运抗争。

说到辞职，许平南想起了当初来的时候，父亲说的话：“先干两天看看，实在不行就去深圳。”，如今自己干了可不是一天两天，即便不算在人事科那三个月，自己在营业部也呆了快三个月了。如果现在要走，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佛家有语：“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自打许平南脑子里有了想走的念头，这念头便像施了肥的野草，疯长个不停。

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也自然影响到了他的状态和行动中。许平南不再像过去有说有笑，变得沉默寡言，对很多事情也提不起来精神。

然而，这种变化都被分管储蓄业务的副主任何建平看在眼里。

又是一天营业结束，看到大门口的玻璃门被保安用手里的U型锁牢牢栓在一起，许平南长吁了一口气，心说又熬过去了一天！

盘了一遍尾箱库存，确认账实相符之后，许平南这才真的放下紧绷了一天的心。因为自打自己独立上柜之后，确实发生过几次短款的情况，一次是自己犯迷糊，客户取款两千，却被自己误操作成存款两千，结果下班盘库发现少了四千，一下子急得许平南满头大汗，要知道，这种情况如果找不回来可是要自掏腰包赔上的！还好后来在事中翠姐的帮助下，翻找到这笔错账。更加幸运的是，对方正好是储蓄主管薛瑞的一个亲戚，这才有惊无险的搞定。

还有一次比这个更玄，那次也是下班盘库，发现自己又少了两千，然而检查了自己当天办理的所有手续，都没有发现哪里错误，这次还是事中翠姐帮忙，然而她也在检查了自己所有的手续之后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最后大家都说看来这次要自己垫钱的时候，翠姐无意中翻了一下许平南尾箱中的捆好的几把现金，猛然发现其中一把比别的都厚了不少，这才拽出来一点，发现竟然有一百二十张，被许平南扎成了一把，误当成现金一万，又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一劫。

所以有了这些经历，许平南养成了习惯，不管下不下班，只要大厅人少空闲的时候，他都要盘一下库存，确认没有纰漏。

这不，今天也是如此，盘点一遍，确认无误，他才放心的打印结账凭证，准备下班。

可就在他刚刚收拾停当，拎着箱子准备等待押款车的时候，忽然听到主官薛瑞喊了一声：“小许，过来一下！”

许平南答应一声，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后面的屋里走去。来到里面，薛瑞问他：“结过账了吗？”

“结过了，都收拾好了。”，许平南应声回答。

“好，你去何主任办公室一趟，他有事找你。”

“哦。”，许平南答应一声，慢吞吞的转身离去。

打开防盗门，许平南又突然想起第一次从这过，何主任给他们讲解的情景，不觉叹了一口气，拧了拧把手，出了营业室。

来到何主任办公室门口，许平南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听到里面的答复之后，他才转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