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后，何主任热情的招呼道：“来小许，坐！”

许平南一边应着，一屁股坐在了何建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在许平南的心里，是从一开始就对这位副主任心存好感的，一是因为他没有什么架子，非常平易近人；二是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他了解到何主任的老家是山堂的，山堂县虽然在行政区划上不属清阳，但其实却和平南接壤，两家直线距离不超过30公里，不是老乡却胜似老乡，所以情感上就更近了一步。

所以，许平南单独和何主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那么拘谨，显得随意了不少。

“许，来营业部四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何建平问道。

“呃，还都挺好的，同事们也都不错。”，再怎么随意，毕竟是领导在问话，许平南不敢乱说，斟酌着回答道。

想着晚上的饭局，何建平本想和许平南开门见山，节省些时间。但此刻见他这样回答，就知道他还不敢敞开心扉。于是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上周末我回了趟老家。我记得你家和我们那离得不远，是城关许庄的吧？”

见何主任聊起了家乡，许平南顿时放松了下来，答道：“是的何主任，和您老家离得太近了，说不定咱们还有共同认识的人呢！”

见许平南话多了起来，何建平安心不少，继续道：“以咱们那里的情况，你能走出来，如今坐在这发展银行清阳分行的大楼里，虽说不上光宗耀祖，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数得着了吧。”

许平南知道，何主任说的是实话，但他却不想表示赞同，至少在此刻不想。因为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尤其是到了营业部之后。他看不到希望，犹如在茫茫大海上，看不到指路的灯塔，所以他只想离开，离开这迷茫之地。

见许平南闷坐不语，何建平只好开门见山，说道：“我能看出来，你最近的状态不好，干什么都不积极了。”

许平南闻言心中一紧，他已经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

却听何主任话锋一转，开口道：“所以我才专门叫你过来谈谈，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有些心理波动是正常的。私下里，我把你当成我的一个小兄弟，所以，如果你信任我，希望你能对我这个大哥敞开心扉，今天咱们好好谈一谈。”

听何建平说完这些，许平南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的，他这一段一直在内心挣扎，他把这个工作当成鸡肋，想舍弃却又难以决断，因为他对自己有多少本钱、多大能量并不清楚，有时候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又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渺小，渺小得卑微、可怜。他也真的需要找一个过来人好好谈谈，提点提点了。

卸下包袱的许平南，把最近的心理变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建平。断断续续的说着，何建平不发一言，只是认真的听着……

直到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许平南才停住。

电话是潘怡打来的，催促他按时赴约。何建平挂了电话，这才开口对许平南说道：“老弟，其实不用你说，我就已经猜了个大概，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平南摇摇头。

“因为咱们俩一样，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何建平沉声说道：“所以我能理解你，今天让你说出来也可以舒缓一下你内心的压力。咱们没有背景没有依靠，所以你知道一个体面、稳定的工作意味着什么吗？”

许平南还是没有说话。

“你如今不是为自己活着，你的肩上已经有了责任。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你能脚踏实地，利用好现有的资源，一步一个脚印。而不是急功近利、好高骛远，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何建平神色严峻，肃声说道。

一直低着头，眼睛茫然盯着桌面的许平南，闻言更是眉头紧锁，但还是默不作声。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尽管知道何主任说的句句在理，可他依然不想开口认错，就像战场上被俘虏的士兵，即便绳捆索绑，却仍不愿束手就擒。

然而可悲的是，这名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是这份或许不清不白的工作带给自己的耻辱，还是那简单枯燥的三尺柜台带来的失望，抑或是何主任说的，好高骛远、志大才疏带给自己的盲目自信？

他以为自己上了几年大学，来到这里就是天之骄子，前途远大，安身立命手到擒来。然而现实是，他只是一个做柜台的基层小员工，每月拿着那千把块可怜的工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许平南不知道自己怎样出的何主任的办公室，但他记得自己已然“捍卫”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不想干就是不想干，没有什么理由。

晚上六点半，何建平如约出现在了“青州印象”茶餐厅二楼的包厢里。这是一家位于清阳老城区的西餐厅，不过虽然是西餐厅，也因为考虑当地的消费水平和习惯，里面也兼卖一些中餐和茶饮。

潘怡尤其喜欢这个地方，动静相宜。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个地方“既有当小资的感觉，又有老清阳的味道”，她甚至用苏东坡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来形容这里。

青州印象能获得潘怡如此高的评价，也和这家店的老板有关。开店的老板叫任三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不胖不瘦、不高不低，加上他那张标准的大众脸，要不是下巴留着一撮胡子，那绝对属于一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主。

别看其貌不扬，偏偏任三才做生意有自己的一套。只要到他店里就餐，除了笑脸相迎、殷勤备至之外，他总能想方设法给对方“量身定做”一些专门服务，比如见到漂亮爱打扮的女人，他会出其不意送上一束鲜花；再比如碰到那些谈情说爱、急需装13的男士，他就会及时送去一打酒水，夸几句对方海量甘拜下风，然后酒水奉送。总之，他总能对症下药，而且拿捏得十分到位，既不装腔作势，也不矫揉造作。

潘怡就是这样被任三才“俘获”的，这次和何建平的饭局，她仍然选择了这里。

见到急匆匆赶来的何建平，早就在包厢里坐定的潘怡不由生气道：“我说何大主任，即便是吃顿便饭，让女士久等也不是绅士所为吧？！”

何建平忙赔笑道：“哎呀潘大美女，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这回可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啊！”

“说来听听，看看你是否值得原谅。”，潘怡不依不饶。

“哎，还不是从你那分过来的那俩学生！”，何建平道。

“小许和燕子？他们俩怎么了？！”，潘怡心中疑惑，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