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何建平把许平南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他一进屋,便感觉到气氛不对,一向和蔼的何主任此刻脸上笑意全无,神情异常严肃。
他乖乖的在何主任对面坐了下来,正想开口说话,却见何建平瞪着自己,厉声说道:“许平南,这机关大楼里到处都是头头脑脑,大小领导都在这栋楼里办公,你以后说话办事都要小心,不许口无遮拦,懂吗?!”
何主任平时和蔼惯了,从来没有批评过自己,许平南头一次见他这么严厉,心里立刻慌了起来。不过,他随即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于是便小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何主任,我哪里做错什么了吗?”。他本来还想喊“建平哥”的,可心里一慌,吓得也不敢了。
何建平见他这会儿还稀里糊涂的,浑然不觉,又想起上午在汪学习办公室差点搞砸的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大声申斥,又怕被旁人听见,于是低声喝道:“自己说过的话的不记得了吗,仔细想想,这两天有没有发什么牢骚,和谁乱讲话?!”
许平南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啊。”
“还说没有,汪主任都知道你不想干了,看你办得好事,亏我还想着给你调岗哩!”,何建平继续埋怨道。
听他这么说,许平南惊得张大了嘴巴,心想这怎么可能,我顶多也只是前一段情绪不高罢了,又没干别的出格事情,怎么还传到一把手耳朵里了呢?
“扯淡!给我好好想想,都和谁发过牢骚,讲过不该讲的?”,何建平低声骂了一句。其实他也想知道这背后是怎么回事,谁嘴巴这么大。
许平南又认真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来,那天谈完话从何主任屋子里出来,迎面碰上了办公室的陆清秀,好像是跟她发过一句牢骚,说自己不想干了。
想到这,许平南支吾着说道:“好像是,是那天你找我谈完话,我出门碰见办公室陆陆了,她和我开玩笑来着,我心情不好,就发了句牢骚说,”,许平南抬头看看何建平,心虚的说道:“说我不想干了……”
“你!”,何建平想骂他又忍住了。
许平南赶忙又解释道:“不过平时我们经常开玩笑的啊,她应该不会专门给汪主任说吧?”,说完又是一阵心虚。
何建平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知不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可怕?长舌妇的嘴,再配上个随心所欲的舌头,就是万恶之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这是机关,不是你过去的校园,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许平南耷拉着脑袋,在椅子上闷坐着,头顶迎接着何建平疾风骤雨般的训斥。
说了一会儿,何建平有些累了,便不再理他,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好半天,许平南才敢抬起头,怯怯的问道:“那,建平哥,我调岗的事,是不是黄了?”
见许平南又给自己叫起了哥,何建平一时心头一热,心肠软了下来,想跟他说,这事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又一转念,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得给他一个教训,于是就反问他道:“你说呢?!”
许平南心里一沉,知道没戏了,心情一下子跌落到冰点。
正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何建平顾不得再搭理许平南,抬手抓起电话,没好气的说道:“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潘怡动听的声音:“怎么了何大主任,听这声音,又跟谁呕气呢?”
何建平听出来是潘怡,于是也就不再遮掩,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派给我的好兄弟,办错事了,正在这上课呢!”
大致问明了情况,潘怡却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嗯,不错不错,有你这个好大哥在,我们的小许肯定能进步得更快!”,然后又闲扯几句,潘怡就赶忙把上午行办会的消息,在电话里简明扼要的告诉了他。
何建平上一秒听完,下一秒就和刚才许平南听完他说话的表情一样,惊得张大了嘴巴!但因为许平南在旁边坐着,他不便多问,于是匆忙挂了电话。
竟会有这样的好事?何建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惊异于潘怡的大胆操作,另一方面也惊异于自己还真的如她所说,把头上的“副”字摘掉了,这老同学可真是自己的福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捡得也太容易了吧!
他再也顾不上训斥许平南,只想赶紧告诉他,他的事自己已经帮他落实好了,然后赶紧把他打发走,自己也好静一静,整理整理思路,再想想下一步如何打算。
刚想开口,忽然他脑子一转,冒出来个想法:我如果到了公司部,身边没个自己人可不行,何不把这小子也带过去?好好培养历练,将来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想到这,何建平清了清嗓子,对还在楞坐着的许平南说道:“傻小子,先回去吧。即便这次调不成,有我在,以后还能给你想办法,机会多得是!”
垂头丧气的从何建平办公室出来,许平南肠子都快悔青了,就因为自己一句无心的牢骚,瞬间断送了自己调岗的美梦。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来刚入行报到的时候,在人事科,潘科长讲给他的那句话:机关里待久了你们就会明白,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有些话可以听,但也不能说;有些事和话即便是想说,也千万记住:不能自己去说。
这时候,他才深刻的理解了这几句话里面包含的意思。潘科长说,说了便是错了,如今自己是错了,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和陆陆无冤无仇,她为什么会去告诉一把手这些东西呢?难道真的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不过,这也仅仅是自己的猜测,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是陆陆传的闲话,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
刚刚燃起的对工作的热情和美好憧憬,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初踏社会,真的就这么难吗?许平南的心底,甚至又闪出逃离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就压了下去,他决不当逃兵,他要尽快成熟起来,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脚步轻盈,从走廊的尽头朝自己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电热水壶,是陆陆。许平南此刻再见到这个女人,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