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叫平衡力吗？”李煜拿起水瓢浇到了麦根上，他觉得有必要先跟刘禹锡科普一下力学知识。

“愿求指教！”

李煜心里嘿嘿一乐，小鱼儿上钩了。

王叔文一路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皇宫太子府中，李煜这个少年郎给他提出的问题，即便他认为是纸上谈兵，也不得不多做思量，‘革新’就是动那些权贵们的既得利益，谁能保不准那些权贵们心一狠，鼓动圣上另立新太子？

作为太子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李忠言此时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李诵的身侧，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去岁冬天的酷寒使得他的汗脚遭了不少罪，好不容易等来春天，天气一暖和又奇痒无比，他抬头看了一下主子，趁主子没注意，两脚互相磋磨一下，稍微舒服了一些，说不得要去尚药局找秦御医讨个方子给治一治。

得到通传的王叔文略微振了振神思，抬腿走了进去，李忠言恰巧也抬头看见了他，见太子殿下沉于奏折，忍不住提醒道，“殿下！王伺读来了。”

李诵这才合上奏章，接过李忠言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口舌，“如何了？”

王伺读双手一拱，“殿下，那家酒楼叫‘醉人居’……”

他将今日前前后后的经历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李诵一边听一边琢磨着近期的格局，圣上年岁日益增长，这意味着他这个做了二十一年的太子越来越接近那个最高的位置，但是他明白，那个位置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暗藏针锋。

在内，大监刘贞亮掌握军权，在外，藩镇掌握军政大权，留给这个大唐的似乎就只剩下那个看上去威严的天子之位，但他知道，那个位置也只有坐上去才能体会到做皇帝的不容易，威严只是做给老百姓看罢了。

最好，在他未正式上位之前，需要提前筛选出忠于自己，又能帮自己出谋划策的人，这样才能扭转目前的局面。

他微眯着眼看着下面的王叔文，觉得这个臣子近期有些懈怠了，让他去查查那个少年郎所说的革新，他这一趟得到的结果跟坊间的传闻没有多大出入，这有何用？

“殿下，臣以为，当把李煜列入考察名单！”

王叔文所说的考察名单是指他辅佐李诵建立的，在李诵登基后能委以大任的官吏名单，多是分布在各部、道、州、府的年轻官吏，这些入官场不久的官吏有进取心，最容易被影响和争取。

“说说！”

李诵对此大感意外，以往王叔文举荐的名单少则也是从六品以上的官吏，李煜如今不过只是个秀才，却能获得王叔文青睐，倒提起了他不少的兴趣。

“李煜虽年少，然言谈举止与常人不同，……”

此时正在低头给刘禹锡上科普知识的李煜还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李诵的人才考察范围。

“力，还有质量和速度之类的，某并未曾在书里看到过，你是如何得知？”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刘禹锡就被李煜绕昏了头，从他嘴里吐出的新鲜词，比让自己注释先秦文学还更吃力。

“严格来讲，某说的这些东西，并未进入正统学科里，我朝科举以明经和进士科为主，明经所学为儒家经典，进士科主考杂文、帖经、策问，均未涉足这一领域，我之所学，乃一异人相授，又因不入主流，故名为杂学，可参悟天地之道，明万事万物之理，如果有人能学透，那就是当世第一人，梦得兄想要学吗？”

刘禹锡有些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李煜后面的两句话总让他觉得像是道家之言，有些玄！

“知道为什么水往低处流吗？”

“知道柴薪着火后为什么会发光发热吗？”

“知道我们平时呼吸的是什么吗？”

……

李煜一连串的提问，顿时开拓了刘禹锡的思维，“对呀！水往低处流，炭会发热，呼吸均是平日里看到的东西，可并没有人探究其中的缘由，难道杂学能说得通？”

“柴薪能发光发热是因为跟空气中的氧气发生了化学反应，我们平日里呼吸的是空气，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水往低处流是因为重力的作用……这些学问，只有学了杂学才能理解。某能通过杂学的学问，不靠人力和畜力将这洛河的水提到田间，兄信还是不信？”

刘禹锡是什么人？唯物主义者！在这个时代思想已经算很超前了，但是李煜最后这一句话，让他感觉忽悠的成分居多，“某不信！不靠人力畜力，难道你还会搬山移海的法术不成？”

“若某能做到，兄当如何？”

“某愿拜你为师！学那个……什么，对，杂学。”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他口中所说的杂学必然如他所言可“明万物之理”，即便拜他为师也未尝不可，倘若他信口胡诌……

“若重光做不到呢？”

“某就将这田庄让与你，另寻个出路。”

老管家周忠一开始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家小郎君懂的真多，竟然连太子校书都得向他请教，肚子一饿就从怀里摸出一块炊饼干噎，刚咽进去两口，一听小郎君把田庄都要让给刘禹锡，一口炊饼没咽进去，剧烈干咳起来。

一旁的韩老三急忙用他那打手拍打周忠的后背。

“小……小郎君，这世上哪有不靠人力跟畜力就能把这洛河水提到田里的，你可不能随便把祖产往外扔，否则，你怎么对得起大郎，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李煜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杂学的威力还没爆发之前，他们谁也都不会相信自己，不过也不怪他们……

“少爷一定能把洛河里的水提到田里的！”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李煜所说的话荒诞不已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老刘的孙子占到了李煜这边。

“有眼光！”李煜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改造老刘有点费劲，可改造老刘的孙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他田庄里的少年儿郎，不管是谁都得学认字、学杂学。

和李煜约定好时间之后，刘禹锡坐着马车回到了城南天水巷的家里。

不一会儿，刘家鸡飞狗跳的热闹场面惊动了巷子里的左邻右舍。

“刘校书家里这是……”

“听说刘校书回来时，满身腌臜，也不知道在何处惹的……”

“以某看来，刘校书家的娘子若是上阵，会让敌人闻风丧胆。”

……

刘禹锡在家还没歇歇脚，李忠言就带着太子的问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