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失去了理智,可高顺跟石玉没有,为了防止阿西尼德玛杀个回马枪,高顺命一部分骑兵下马,沿着山谷左侧的山脊行进。
当高顺带着数百人攀爬上山脊时,遥遥地就看到阿西尼德玛率部朝西边撤退。
“这个阿西尼德玛,居然知道我燧发枪的厉害!”高顺冷笑一声,再回头看山谷中时,情绪不好起来。山谷中唐军的死状极惨,有的被滚石砸成了肉泥,有的被烧成了焦炭,有的缺胳膊少腿……连马匹都幸存的都不多!
石玉陪着李淳来到山谷中,望着如炼狱般的惨状,双手紧握拳头,“殿下!这些兄弟们的仇,神器营一定会帮他们抱。”
然而李淳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站在一片被烧死的唐军尸体面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殿下?”
石玉感觉苗头有点不对劲,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贪功冒进,断送了一千饶性命……”
“战场之上尔虞我诈,风云变幻,谁也不能料到结局,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还是节哀……殿下不可!”
石玉刚抬起头,发现李淳竟然抽出了横刀径直朝自己的脖颈摸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幸亏他身手灵活,在横刀触及李煜脖颈的瞬间止住了他。
“让我死!让我死!如果我就这么回去,如何对得起那些翘首以盼望君归的妻子,如何对得起夜夜唤耶耶的儿女!让我去死!”
“愚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令快要陷入疯狂的李淳陡然安静下来。
“老……老师,我……”
“你什么你?以为死了一了百了就能让这些人复活?就能让妻子的丈夫们回家?就能让儿女们见到自己的耶耶?太真了!”
“我……我……”
“如果真的想给这些死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就给我擦干眼泪,带领着大军收复陇西,和西域都护府大军汇合,翻过昆仑,直取逻耶!要没这份勇气的话……石玉,别去管他!让他死!”
“郎君,这……”石玉有些为难,万一他松手,太孙殿下真的抹脖子,这罪过就大了。
“放开!”
石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怎么不去死了!你死了!也就跟这一千人一样,不,你跟这些人不同,这些人为大唐而死,是壮士!是英雄!而你,只不过是一个逃避责任,逃避现实的懦夫!”
完这句话,李煜竟然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李淳拿着横刀的手,时而紧握,时而放松,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转过身来,将横刀还鞘,来到李煜面前深鞠一躬,“老师,是我错了!”
然而李煜似乎就当他没存在一样,指挥着大军收拾着死去将士们的尸骨。一直到日已西沉,才将这一千人埋葬在一起,并竖起了一块高约一丈的石碑,只不过石碑上并没有刻任何字。
李煜抚摸着石碑,头也不回“知道我为什么不在石碑上刻字吗?”
“学生不知!请老师解惑。”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若你刚才就这么抹脖子自尽,我一点也不感到惋惜,也省得我在你这种格局的人身上浪费光阴。但是你若战死沙场,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替你报仇!我希望你将来率兵击败吐蕃之后,亲自来写碑文,以告慰这一千将士在之灵。”
“学生明白!”
“回去吧!虽然你不用死了,但是陛下那里定然会降罪,不得还要牵连你家耶耶,这朝堂上八成有些人会借题发挥,不平静咯。”
李煜预料得没错,原州之败刚传回京师,朝堂就炸开了锅,有老调重弹,力劝李适迁都者,有言李淳不适合统兵,当解职回京师思过着,也有言李淳贪功冒进,断送千余人性命,应当军法处置者。总而言之,那些人唯将李诵父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而后快!
至于朝堂上李诵的人,即便为李淳辩护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毕竟战败是实事。
至于通王李谌,尾巴快翘到了上,“陛下!为将者当熟读兵书,臣镇守原州之时,深知吐蕃用兵狡诈,故而坚守不出,哪怕是贼子惶惶然撤退,臣也只令大军驱逐之,故尔从未上当。李淳只顾着跟李煜学什么杂学,荒废了统兵之道,贪功冒进,致令大唐蒙羞,臣以为当剥夺其一切官职,交由刑部问罪。”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
通王刚一完,竟然有十数名大臣赞同,这让李诵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这番话明着是针对自己的儿子,暗地里是在跟自己较劲。若自己的儿子真的被定了罪,他不受牵连才怪。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从未见过有人统兵未尝败绩过!淳儿此番兵败,错在指挥不当,臣以为若交由刑部问罪,责罚太重,若真的如此,还有谁敢再带兵打仗?望陛下三思!”
李诵这边有老臣郑珣瑜和李煜的几个学生们支持,从人数对比来看,李诵这边落了下风。
此时李适身边的太监已经换成邻五守亮,他凑到李适跟前谄笑着道,“陛下,老奴窃以为应当国事为先,既然太孙殿下贪功冒进,败于敌手,理应追责,给死难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李适见第五守亮竟公然干预朝政,心中大为不悦!“朕还用你来教吗?”
“是……是老奴多嘴!”第五守亮是个聪明人,刚才的话确实有干涉朝政的意思,见李适不喜,伸手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李淳兵败,确实有过失,着即解除其一切军中职务,作为一名普通的士兵在战场上戴罪立功!至于众卿交由刑部处置,朕也以为不太合适!”
“陛下!这极为不公,倘若其他人战败,是否也如今日一般?”
“然也!”
李谌:……
……
这一次,李适处置的方式引起了群臣们的热议,作为大唐比较有名气的皇帝,竟然给自家孙子这样的惩处,个中原委,也只有李适自己清楚。
李适发话之后,群臣只是象征性地争吵一顿,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剑南道,太孙殿下新败无异给了吐蕃上下不少信心,南下再犯剑南成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