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堂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呢?
他死了,那来我店里找我的人又是谁?他明明就是罗玉堂啊!
“见了鬼了。”于福海的脸色出奇的难看:“他竟然活过来了?”
之前,于福海还觉得两年前在死去的人中有罗玉堂,直到我告诉他罗玉堂来找我,才确定死在帐篷里的是另一个人。可现在一看,于福海根本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我竟然轻易的相信,罗玉堂会把那本笔记扔掉。
我急忙去找这起案件的处理结果,手指滑动鼠标的时候,屏幕上的鼠标指针一直在抖动。
在其中一个文件里,我找到了案件的处理结果。
死去的四个偷猎者中,有一个偷猎者因为只剩下骸骨,没有办法查到身份,其中淹死在山涧里的人通过警方的系统网找到了身份,尸体被送回了家,而吊死在树上的女人却没有,罗玉堂的具体身份同样没有找到。
除了于福海的那个同行之外,这些人的身份都无法确定。最后警方的处理结果是,将罗玉堂和吊死女人的尸体火化,至于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就留在了山里。
他的尸体火化了,不可能死而复生。
那我见到的罗玉堂又是谁?鬼魂吗?
我又把罗玉堂的尸体照片点开,仔细地观看,却忍不住向后拉了一些和电脑屏幕间的距离。
“是不是有人伪装成罗玉堂?易容术之类的?”
我向于福海问道,他这才回过神来,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回道:“你再把监控录像调出来我看看。”
我关掉照片,又调出监控录像,把录像暂停在罗玉堂临走时回头观看摄像头那里,和于福海又仔细看了老半天。
因为我没有见过两年前的罗玉堂,只靠死后的照片和现在对比显然不够,但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这两张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于福海说道:“除非他把罗玉堂的脸皮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像。”
“双胞胎呢?”我问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滑稽的问题。
“双胞胎会遗传疤痕吗?”于福海瞪着眼睛说道:“你看他脸上那道疤,根本就一模一样,这绝对就是罗玉堂!”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知道,你这么肯定的事情是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算他死而复生,也得有复生的躯体吧?一具被火化的尸体活生生出现在人世间,这怎么可能呢?
于福海又说道:“鬼吗?”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可这你怎么解释?”
“现在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有个伪装成罗玉堂,就是这么简单。”我烦躁地几乎想把电脑砸了。想着他僵硬的笑脸,我说道:“但是用什么方法伪装的这么像,我不知道。总之,我只能说死掉的这几个不是被罗玉堂谋杀的。”
他都死了,怎么还能杀人呢?
“那这个人为什么要伪装成罗玉堂呢?”
“可能跟罗玉堂的身份有关。”我咬着手指关掉电脑。
陈辉的警告信最后说让我记住这个人,他没理由不知道,罗玉堂不是罗玉堂。
于福海使劲地搓着大光头,呲牙裂嘴地说道:“找到陈辉不就明白了吗?”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找到陈辉再说了。
我起身关上店门,回头见于福海还在那搔首弄姿地来回晃荡,就道:“你能不能去洗个脚?”
他愣了一下,坐在柜台上把自己的脚抬起来,“怎么着,受不了哥哥的男人味了?”说着还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接着默默地把脚放了下去。
“有浴室吗?”
“滚楼上找去!”
于福海灰溜溜地跑上了楼,我透过店门,往外面看了两眼。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照着漆黑的路。
这一夜我完全没睡好。脑子里是乱七糟的事,耳朵里是于福海二踢脚一样的鼾声,醒来的时候眼睛几乎是红的。
趁早上人少的时候,我们离开了店,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些必须品,之后就赶往那片山脉。由于昨晚没睡好,一路上我困得不行,就让于福海开车,自己跑到后面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这辆破面包已经行驶在山道上了。
我就着矿泉水吃了点东西,问于福海还有多少路程,他说快了,我就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在这条山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这就是他们进山的地方。
幸亏有这辆破面包,要是开我老爸的车,根本走不了这么远,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这辆破面包买的不亏。
“就是这。”于福海说道:“我们是从这上去的。”
我拿出之前打印出的地图,看了看位置,距离那几个偷猎者死亡的地点少说得有十里地。
看着都发愁。
于福海看起来倒是有点激动,一边念叨着终于回归了大自然的怀抱,一边背上装备上了山。我跟在他后面,抱着塞着我的皮鞋的保险箱,心里腹诽着他应该回到娘胎才对。
本来,我不准备把这只诡异的生物也带过来的,可是放在家里,我又不安心,总觉得保险箱不保险,这玩意能从保险箱里挤出来似得。
山上的路崎岖难行,一开始,我们还能找到一些被人踩出来的痕迹,越往深处走,痕迹就越来越少,最后消失无踪了,只剩下成片的树林,有的地方还长满了灌木,要拿着镰刀一边扫,一边从灌木丛趟过去。
十里路走到地方,天已经快黑了。
我们越过一处山丘,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前面有一块光秃秃的巨石,这块石头非常的大,看起来像是隐藏在山体里,日积月累下冲刷出一部分来。我又拿出地图看了看,应该就是这里了。为了确认,我走到巨石上,向下望去。
巨石下是陡峭的山体,如同悬崖一样,不过没有悬崖那么高,从上面望去,除了树还是树。我俯下身,侧耳倾听,能模模糊糊的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当初偷猎者死去的地方,就是这里无疑了。
太阳正西沉,已经有一半隐入天边的山脉。
于福海坐在巨石上,脱下鞋磕了嗑,跟务农回家的老头一样。“是这吗?”他回过头问道。
我点了点头,指着他坐着的巨石:“他们在这撘了帐篷,罗玉堂就死在帐篷的睡袋里。”
当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风吹雨打,早就找不到当初的痕迹了。
一只通体黑色带有红纹的甲虫从巨石边缘的草丛里爬出来,被于福海一鞋底子抽了个稀巴烂。我抓起甲虫的腿看了看,罗玉堂的尸体被发现时睡袋里的黑色甲虫就是这东西。
食尸虫。
一种专门吃动物尸体的虫子。
我把食尸虫的尸体扔掉,道:“去下面看看吧。”
从巨石侧边的平缓地带可以走下去,山下不远处,是一处山涧。雨季刚过,山涧里的水还不少。
我根据当初拍摄的照片,在山涧旁找到了吊死那个女人的树。
这里照样不存在什么痕迹。
太阳已经落山了,整个世界变得灰蒙蒙的,我走到山涧边,准备洗把脸,就在这时,我模模糊糊的看到山涧上游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冲了下来。
于福海正在上游,他拿着一根枯树枝,站在山涧边一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就被挑了出来,没想到还挺长,看起来像是什么布料一样。
我收回目光,把手伸进水里,紧接着就听到“啪”的落水声,于福海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又扔回了水里,同时说道:“小老弟,别洗了。”
我愣了一下,缩回了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顺着水流飘下来。直到这时,我才看清,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堆头发。
但不止有头发。
它飘到我这里,就卡在了山涧的石头上,我看了一眼于福海,他没有动,于是我捡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挑了一下。
头发上连着一条死猪皮一样的东西。
老实说,天天带着保险箱里的怪异生物,我已经对头发产生抵抗力了,可是当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没忍住,手上一抖,炸着头皮把它扔回了河里。
我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于福海,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我想开口,可嘴却僵硬地张不开,我终于感同身受,于福海是被吓得动不了。
我刚才根本就没有把它整个挑出来。
我只挑出来一部分,可就是那一部分,我在灰烬一样的空气里看到头发下出现了一张干瘪扭曲的面孔,就像是一个人的脑袋被整个掏空了,只留下一张皮一样。
不,应该说……
我不敢确认,不过它好像就是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