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异形生物被带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两年前于福海带出去一个,虽然最后又被送回这里并烧死,但也是多方努力和运气的结果,如果,在离开这里于福海就死掉了呢?那只异形生物,不就会获得自由吗?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挠着瘙痒的头皮,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把罗玉堂带回去,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辉他们估计现在还跟在蒋兴川的屁股后面,尤其是王汉和老杨,很希望陈辉能带他们离开,所以,他们不会阻止陈辉的任何行为。发现了这一点的,现在只有我一个。
罗玉堂现在还没有杀死的我的心思——或许一直就有,他还没准备付诸实践,但是,我如果想要跑,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把陈辉他们卷进来,尽管这会徒生很多变故,但至少,我还能拖延一下。
可谁知道,罗玉堂听到我的话之后,竟然摇了摇头。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笑眯眯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我忽然觉得很恐怖,不是因为他想要杀死我,而是表现在他身上的另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主意?”
他的笑容毫无征兆地收敛了,原本的他犹如挂着僵硬的面具,而当面具被撕下之后,就完全变成了一个“死物”。
没有主意——我不是说他想什么就干什么,而是表现在他身上的某种尖刻的本能,令他随着事情的发展会随时改变接下来的行为、以趋利避害。但这又和理性不同,人类的理性通常会不近人情,但总是作为某种达到目的的思考方式,他没有这种思考方式。
简单点说,人类几乎随时都在思考,思考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思考方式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模式,但他不一样,他没有思考过。
这也能解释,我第一次遇见罗玉堂的时候,我跑掉了,他能追上来,但却没有追,他当时并没有放走我的理由,他只是没有思考过追上我之后能干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哪。”他忽然说道,这句话跟我说出的话毫无关联。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忽然觉得,他披上面具的时候还好看点。
接着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天空,所以我应该这么说:不知道他抬头看什么。
“永别了,秦向阳。”他转身离开,朝山下那条河的方向走去,径直走去。
他的位置在我的斜上方,往河流的方向走时,会逐渐靠近我,但是他根本没在乎,或者说没注意。他的步伐并不僵硬,但此刻的行为模式竟单一的令人费解,最起码,他应该绕开我一段距离,又或者走的时候看我一眼,不是吗?
我有机会接近他,但我不能离开火堆。在他走下去的时候,那只狼也呲着牙,慢慢地朝我走来。对付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我估计都占不着便宜,更何况还有一只野性十足的狼。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到罗玉堂消失在黑暗中,在消失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逼近的狼也就在同时,迅猛地冲来。
我从火堆里捡起一根带着火炭的木头,照着扑来的狼砸了过去,那只狼灵巧的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但也停下了动作,依旧呲着牙,凶狠地瞪着我。
我成了它的猎物。
幸运的是,它依然怕火,不敢贸然冲过来。我又从火堆里拿出一根木头,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准备跟它僵持到底,同时寻找能杀死这只狼的方法。
很可惜,找不到。
我身边有一个火堆,手上有一把刀,而只有火堆能让我自保,这把刀几乎毫无用处——我没有那样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能确保杀死一只狼。
汗水很快再次从我的额头淌下来,我一边擦掉即将流进眼睛里的汗水,一边握紧了燃烧的木头,瞄准了那只狼后,又一次砸了过去,然后迅速弯腰,再次从火堆里捡起一根来。
经历了我的两次袭击,狼也变得更加谨慎,不再试图进攻,而是绕着火堆寻找机会,看它行走的方向,很明显,它试图远离火的威胁,把我暴露在火堆前方,这样更好扑杀我。
我立刻后退到火堆后面,它绕了半圈,我动了几步,始终把火堆保持在我和狼的中间。
之前添的木头正燃烧起来,火势到达了最旺的时刻,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开始减弱,当不足以威胁到狼时,狼就会冲上来。
此刻,它已经绕到了接近草棚的位置,我心生一计,当它继续跟我绕圈圈时,我把手里的火棍又一次砸了过去,这次砸向它和草棚之间的位置,狼忽然停下了,又朝我呲了呲牙,得亏它不懂人话,要么我能把它祖宗十代都骂起尸。
见它又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又捡起一根木头,扔到它的前方。它吓得往侧边跑,见它正远离草棚,我又捡起一根,扔到它退去的方向,三根燃烧的木头把它的位置固定下来了。
极度紧张中我竟然嘿嘿笑了起来,就算狼听不懂人话,也忍不住开腔嘲讽了一句:“你他妈倒是继续走位啊。”
这只狼又朝我呲牙裂嘴的恐吓我,气得我又捡起一根,往它身前砸了过去,它就又后退了两步,依然不肯离开。
我小心计算着距离,一根一根的把火堆里的木头砸过去,不知不觉间火势已经小了很多,而周围全都是火苗和冒着青烟的木头,熏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眼见着它退到一棵大树下,我捡起最后一根,这根扔掉,火堆就只剩下火炭了,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扔了过去。
那只狼往旁边一窜,“幸运”的踢上了我昨天跟于福海拉出的一条绊脚绳上。
那是一个陷阱。
当时设置这个陷阱的意图,是怕罗玉堂趁天黑或者我们不防备的时候,从侧边抄过来找我们,所以就在草棚斜上方的几根树上分别绑了几个绊脚绳,这几条绳子绑得很低,大部分地方都被灌木和草覆盖,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察觉,而绳子后面,被我们埋了不少用木头削的木锥,虽然密度不够……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做不出来那么多,但一个不小心被绊倒,也能保证被绊倒的人杵上一根以上的木锥,扎一下,就够受的。
狼的行动又格外灵敏,也就是说惯性大,一被绊倒,头就朝下杵了过去,它用力仰起脖子,但也没法保持平衡,下巴和脖子一起着地,我明显听到了穿刺的声音,心里激动得真想欢呼一声。
这狼中了陷阱之后,扭曲的身体又在地上蹭出去一米远,把周围的草都蹭倒了,露出了木锥的尖头,尽管看不到有没有血,但听那只狼的哀嚎声,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这也是最紧张的时刻,于是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情况,而是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它呜呜的哀嚎,颤抖的身体没再爬起来,我才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顺手又抄起一根之前扔过去的火棍。
我应该等它死了再接近,又或者不去管它直接离开——可是我太着急了,也没法做出冷静的判断,当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它之后,它还是没有动,见它的毛发上全是血,我才终于松了这口气。
可就在这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狼猛地翻了个身,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我反应不及,举起手里带着火星的木头去砸它的时候,它已经把我扑倒了,手里的木头也掉了出去。
狼血顺着毛发滴下来,那双血红的眼睛和凶恶的利齿,令我的脑子一阵眩晕。血腥味飘进了我的鼻孔,在它朝我的脖子咬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抓住了它的嘴,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可是,我却已经抽不出手来了。
狼的力气非常大,一甩头,我两只手也几乎控制不住,更何况这是它垂死前的挣扎。它一下一下的,朝着我的脖子咬来,唾液和血水全都滴在了我的脸上。只是两三下,我的手就开始发酸,刀也掉在了肩膀旁边,我眼里只剩下一只血盆大口,一伸一缩,一张一合,仿佛每一下都能一口咬断我的脖子,又仿佛永远都只会差那么一点咬断我的脖子。
“啊——!”狼爪子又在我身上抓起来,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令我忍不住惨叫出声,这股疼痛甚至影响到了我的手臂,跟抽筋了似得。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出来,而我已经意识到,我要死了。
我几乎要放弃反抗。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漆黑的夜空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在我看到的时候,它已经离得非常近了,我用着最后的力气抓着狼两边脸颊上的毛,呆呆地看着恶心的血盆大口上从天而降的东西,心里面一片空白。
我的耳朵里渐渐地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那从天而降的东西落在了狼的身上,带着一股狂风,同时我眼前一黑,可只有一瞬间,当我的眼睛能再次看到东西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一只拍打着的巨大翅膀。
定睛一看,我才发现,飘下来的竟然是一只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