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巨大的猫头鹰从天而降,落在狼身上,而这只狼正巧挣开我的手,露出尖牙回头咬去。
我意识到的那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不知道狼有没有咬到猫头鹰,也不知道猫头鹰有没有伤到狼,这个画面出现的下一刻,狼就被扑腾着翅膀的猫头鹰带着翻滚了出去。
感受着那双翅膀拍出的狂风,我也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抓住旁边的刀,而和狼搏斗了一次的猫头鹰,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当猫头鹰离开狼身上的瞬间,我握紧手里的刀,对准狼露出的脖子,用力地捅了进去。
“啊!”
肾上腺素激增,怕它不死,我啊啊大叫着拔出刀,像个疯子一样又捅了下去,就这样来来回回捅了好几下,直到狼彻底不动了,我也彻底没了力气。看着血肉模糊的狼尸,我跪在旁边,大口的喘息,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巨大的猫头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随后俯冲下来,落在了狼的尸体上,翅膀掀起的风吹到我的身上,令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它开始用自己粗壮的利爪和尖锐的喙啄食狼的尸体,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像是深渊一样深沉。
它是来救我的,还是单纯将一匹狼当成了猎物?其实无论哪一种设想,都不可能发生在一只猫头鹰身上,可我却觉得,这两种设想都有可能。
我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寒冷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谢了,枭兄。”我向它一抱拳,它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啄食狼尸,我回过身,走回火堆边,把已经烤好的狼肉串在一起背起来,就立刻去追罗玉堂。
我本来的计划就是在这里等于福海和吴阑珊,可已经等了大半天,他们两个没等过来,反而把罗玉堂等来了,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就没有时间了。
尽管我不想这么认为,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福海和吴阑珊,恐怕不会回来了。
我刚想走,听到了猫头鹰拍动翅膀的声音,我回过头,它又把翅膀收束到后背,我不再关注它,朝漆黑的夜色里走去。
我回来时的路径是对岸,不过天已经黑了,我不能再冒险过河,就从这边的岸边往回追溯,当然,罗玉堂肯定也在这一岸,所以我还是没有离开森林,从森林的边缘往河流下游段走。
胸前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被那只狼撕了个粉碎,比第一次遭遇狼的袭击时还要疼。虽然这是一个好消息,证明我的伤口没有溃烂——在我昏迷的时候,吴阑珊帮我清理过。可是,这种疼痛还是严重影响了我的行动。
怕衣服再黏连在伤口上,我又把衣服脱了,减缓了行走的速度,幸好,狼肉喂饱了我,否则我恐怕连这段路都走不下去。
今天晚上,这片森林里的物种没有再在河里聚集,但狼啸声却此起彼伏,每一次传入我的耳朵,我都能感觉到身体的颤栗。
下辈子,狼恐怕就是我的心理阴影了。
从我和陈辉他们分别的地方回到草棚,我用了一上午,大概五六个小时,从草棚出发追上他们,恐怕这么点时间就不够了,因为罗玉堂也追他们而去,所以我有点着急,虽然减缓了速度,但却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在黑夜里想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和他们擦肩而过,都未必会知道,陈辉他们前进的时候一定会躲藏起来,所以,我只能注意一直在河流里行走的蒋兴川了,我只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蒋兴川还没有倒下,他一旦倒进河里,就算尸体不被冲走,我也不可能看得到。
一直到第二天,我也没找到蒋兴川,眼见着天正放亮,我累得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几乎要崩溃了,心里想着蒋兴川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已经走过了头——那样的话我和陈辉他们也会彻底失散。
罗玉堂也不见踪影。
我准备歇一歇,就在这时,远处流入雾霭中的河流里,一个同样隐入雾霭中的人影若隐若现,是因为天逐渐亮起来的缘故,我才发现了他,于是顾不上休息,强打精神,再一次启程,追了上去。
我们的距离并不算是远,可我已经觉得筋疲力竭了,那种随时都会追不上的绝望感令我忍不住奔跑起来,同时扯着嗓子喊道:“陈辉!”
没有人回应我。随着我的接近,那个人影从雾霭中露出来,变得不再虚幻,我继续喊道:“陈辉!”
还是没有人回应我。一股不安的感觉掠过心头,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跟踪蒋兴川才对,难道睡着了?
“王汉!老杨!”
已经快要接近他了,我才停下来,一边大口的喘息一边观察着周围,然而这片充满雾霭的森林格外死寂,流水的声音和蒋兴川趟河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似得,充斥在我的脑子里。
气顺过来了,我再次追上蒋兴川:“陈辉!王汉!老……”
一种强烈的冲击感忽然间哽住了我的喉咙。像是忽然跳跃到另一个相似却完全陌生的世界似得,一瞬间,我的眼睛就离不开正往河流下游段行走的蒋兴川了,只觉得他的背影,一点都不对劲。
呼吸再次变得困难起来。我颤抖着身体,在蒋兴川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交错抬起的脚踝、横陈的壮腰,宽阔的后背,以及完全没有头发的,疤疤癞癞的后脑勺。
我的脑子嗡嗡的响。
异形生物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吗?不可能的,没有这么快的……不,完全有可能,蒋兴川就要死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不是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在看到那个光头之后,我心里冒出的想法不是这个。
一股凉气顺着脚底板一直冲到天灵盖,我倒吸着冷气,走到河边,赶上他,看到了他的侧脸。
不是蒋兴川。
正在河里行走的不是蒋兴川,是于福海。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他微微仰着头,渐渐的超过我,渐渐的被雾霭淹没,喉咙里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直到他走得远了,我的压力才骤然消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又一次压迫向我。
“秃子?”
我叫了一声,他没有答应,我失魂落魄地追上他,超过他,看向他的正脸以求确认,可是没有错,也不可能有错,蒋兴川和于福海的侧脸,我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于福海跟吴阑珊在一起,怎么就走进了河里呢?
“于福海!”我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可是由于太过激动,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变成模糊不清的破音了。
为什么是于福海?不是蒋兴川?是谁把他们调换了吗?还是……我根本没有追上蒋兴川。
他们还在前面,所以我喊陈辉他们才没有应声,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
是吴阑珊干的吗?她对于福海下手了?可就算是她,她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于福海跟着了魔似得,躺着河流往下游走?
大脑里仿佛在尖叫,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扭曲。我捂着脖子用力的呼吸,以保持冷静,可完全冷静不下来,而于福海还在往前走。
我毫无意识地跟上,用手肘用力地撞击着太阳穴,脑子里尖叫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扭曲的世界也慢慢地恢复过来,我再次看向于福海的脸,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带着一种仿佛着迷一样的表情。
没有,没有。衣服上没有异形生物,脑袋上也没有,凡是露出身体的地方,都看不到异形生物的痕迹。我知道,异形生物会变色,会伪装,但是于福海身上连水肿的痕迹都没有,异形生物都没有袭击它,但并不排除异形生物藏在他衣服下的身体里。
在他再一次迈出脚的时候,我看到一只黑色的异形生物顺着他的脚踝钻进了裤腿里,我脑子阵阵发麻,不敢想象一扒开他的衣服,就能看到他全身都是异形生物的样子,然而那副画面已经出现在了我的大脑里。
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就在这时,从他裤管里进去的异形生物,又从他的裤管里爬出来,掉进了河里,我瞪着眼睛看它的去向,可是没有看到,河里的浪模糊了视线,转眼间它就不知所踪,跟融化了一样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又产生了一丝难言的希望,喊道:“秃子?死秃子!你醒醒!嘿,醒醒!”
他没有清醒,我又继续尝试,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声秃子,顺带还往前数了好几代长辈,可他就是毫无反应,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死了似得,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