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石所在的那座山分外陡峭,两年前的暴雨夜,于福海从望乡石那里掉下去,就没爬上去。虽然现在距离暴雨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但泥土还是异常潮湿,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我跟王汉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溶洞那里就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笔直地朝望向台处往上爬,可也异常艰难,由于手脚受伤加上体力不济的缘故,仅仅是半山腰,我就跌了十来跤,整个人跟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泥鳅似得,等爬到望向台,脑子已经天旋地转,恶心到跪下来干呕。
我们没敢过多停留。根据时间来推测,于福海到达这里的时候应该在半夜,最迟也是今早,他极有可能遇上吴阑珊和于福海,对他们造成威胁。尽管现在已经晚了,但我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地回到溶洞那里。
等我们到了地方,天也黑了,举目四望一片阴暗,只有从溶洞里“哗哗”地流淌出的水流强硬的挤进我的视线里。
水流比我们来之前涨了好几倍,原本的积水坑变得更大,且流速也更快,我们在岸边找了找,没有发现木筏和于福海他们的任何踪迹,只看到河边摆着的一副枯骨,由于水位的上涨即将被淹没。
王汉蹲在枯骨前,问道:“是带路的?”
我点了点头,拿起摆在最前方的头骨,又想起张庸在那天早上摆弄这副尸骨时的场景。
我道:“找于福海和吴阑珊。”
王汉道:“他们出来的话会做木筏一直往下漂。”
“不,不对。”我用力摇晃着几乎已经神志不清的脑袋,手里陈辉的头骨一不小心就从我手上掉了下来。在滚进积水坑里之前,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又抓起来,自己差点被带进积水坑里。
“他们、他们可能带不出木筏。”我们在上一次离开前,就推测过罗玉堂进入伏流的位置,伏流是隐入洞内的暗湖中的,由于那段伏流可能完全被水淹没,木筏会卡在伏流里。不过由于没亲眼见到过,我也不能够确定。
王汉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带不出木筏!”我用力地吼道,但紧接着,气势就一下子泄了个无影无踪。只见漆黑一片的溶洞里,有一个模糊的东西游了出来。那东西趴在水面上慢慢接近,此刻尽管天黑,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彻底的黑暗,以至于能看到那个东西却看不清是什么。起初我还以为是伏流里冲出来的杂物,比如腐烂的木头之类的东西,可仔细想想,伏流里哪有那种东西,而且在这个溶洞里的是一个地下暗湖挡在伏流和溶洞之间,而地下暗湖里更不可能出现这类东西了。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等那东西随着水流淌下来,我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一个木筏!
木筏漂出溶洞,就被冲到了我们这边,我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捆绑木筏用的东西,不是绳子,而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布条。
王汉道:“是咱们的。”
他们穿越伏流失败了吗?
木筏冲下来却不见于福海和吴阑珊的人影,这让我更加焦急,想都没想就准备跳进积水坑,游进溶洞里去找他们,就在这时,王汉抓住了我的肩膀,问道:“你说带不出木筏,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溶洞说道:“这里面有个硕大的地下暗湖,伏流的位置在暗湖水位下!”
王汉思考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秃子和那个女的,应该早就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王汉继续说道:“伏流在暗湖水位下,是说木筏不太可能被冲出来吧?但人还是能游出来的。”
我挠着头:“也不一定……”
“就算人和木筏全都出来了,里面的暗湖流速快吗?”
“没什么流速。”
“那就证明他们舍弃了木筏,游出来了。”
我一拍脑袋,这才清醒了点。暗湖那么大,无论伏流在什么位置,木筏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出来,他们要从暗湖里尽快出来也只能舍弃木筏。那不是船,也没有船桨,没法在暗湖里快速移动。
王汉又道:“连木筏都出来了,如果他们还留在里面,那只能证明他们没救了。他们要是出来了,就还有救,咱们得首先在外面找。”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听你的。”
王汉道:“你对这很了解。离开这片山脉最近的距离要怎么走?”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就是顺着这条山涧过来的,于福海要带吴阑珊回去肯定也会从原路返回。”
“那就走!”王汉转身就要走,我又道:“这附近有狼。”
“我知道。”王汉道:“这附近的狼死的死伤的伤,罗玉堂还很虚弱,应该没时间去找狼。”
听着他的话,我竟然安心了许多,握紧了陈辉的头骨,立刻带路从我和于福海来时的路返回,寻找他们两个的踪迹。天已经彻底黑了,我们没有照明工具,月亮要到下半夜才会出来,就算是晴天,也看不见什么东西,所以根本无法发现什么踪迹,也就无法断定,于福海有没有带着吴阑珊从这里走过。
走了好几个小时,水流变得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湍急,直到我们走到尽头——确切的说,是由于山涧的水位上涨,导致河边走不过去了,前面被一处悬崖挡住,想要过去只能从另一边走,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自信自己能在山涧里站稳脚,走过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压抑感,我拼命地回忆着,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画面,这个地方,应该是两年前发现罗玉堂尸体的山崖。上面有一块大石头,罗玉堂的尸体就在石头上的帐篷里。
我道:“绕上去。”
我忽然听到了“咕咕”的凄惨却又空灵的叫声,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问王汉,他就把头转向对岸,疑惑地说道:“夜枭?”
“猫头鹰吗?”我顺着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想找到猫头鹰,可由于实在太黑,对岸一片漆黑,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别管那东西了!”王汉似乎很不喜欢夜枭,一甩手,就折返回去,我们两个饶了半圈,从旁边比较平缓的地方登上了山崖,还好这块山崖并不高,也就五六米,否则我爬到一半就得累死。
就算如此,我还是感觉到身体已经超越了极限,脑袋虽然清醒却无法思考,身体虽然能动却只能感到麻木。我走上去的一瞬间,眼前就一黑,差点就这么晕死过去,而同时,我看到山崖上面的石头上,此刻正坐着一个模糊的阴影。在看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离得非常近了。
是一个而不是两个。
这一瞬间就让我的脑袋跟炸裂似得响了起来,我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黑灯瞎火的,尤其是在这么极端的状况下,心里一旦联想到什么,很容易就将相似的东西看成其他东西。
可是那个影子忽然动了。他慢慢地伸长,站了起来。
我摸到刀,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就在这时,那个人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老子今天就在这等你,你晚到一分钟,你祖宗十代就得被老子翻一遍!”
这他妈不是于福海的声音吗?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喊道:“啊对,你没有祖宗!你他妈简直是无懈可击啊!”喉咙都给喊破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我们……应该说,他是背对着我们……骂娘呢。
骂完这两句,他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准备走,完全没有“就在这等你”的架势,一回头,估计是看到了我跟王汉,这家伙吓得一下跳了起来,一个健步就往山下冲。
“秃子!”王汉吼道:“是我。”
于福海又猛地停下来,弯着腰小声问道:“王汉?和小老弟?”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又险些晕死过去。但脑子里徘徊的念头没有消散,以至于我始终在强撑着。我问道:“吴阑珊呢?”
于福海刚刚在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