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病倒了,她心力憔悴,实在是不知道到哪里找那么多钱还债。十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虽说是郭占金替自己答应一切,但也不能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指望人家替你还钱。怎么办呢,狠心的三桃。
她蒙着被子伤心的哭了起来,这时,朱贵从外屋进来,见梅香蒙着被子哭,他一声不吭的蹲在地上抽着闷烟,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吃饭不了。”听到这句话,梅香火冒三丈。
“你就是个死人,火烧眉毛了,还就知道个吃,一点儿也指望不上,你有个甚用,你快死了哇。”梅香越说越气,拿起个枕头朝朱贵扔了下去,然后坐在炕上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默默的啜泣起来。
朱贵见梅香是不打算做饭了,自己在外屋找了点剩饭胡乱吃了几口又提溜着拾粪的框子嘴里嘟嘟囔囔着出去了。
梅香正在小声的抽泣着,一抬头看见院子里朱贵那个猥琐的有点恶心的背影,泪水随即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再也无法抑制,那排山倒海的痛,将一个孤独的,柔弱的女人顷刻间侵蚀的伤痕累累,连同她二十多年间的新旧伤疤一下子全部裂开。鲜血自伤透了的心一滴一滴的流下,洒满了二十多年里走过的每一条路上,那每一条殷红的洇满了心血的路上,都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在独自一个人默默的舔舐着心伤。
伤心有什么用,这一生就这样被一个这样的人耗尽了,是命,是命运的无奈,是无情的现实将所有的情爱,所有的美丽愿望一一改写。
再也回不去了,现如今该还的钱一分不少的还得还呢,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指望。梅香挣扎着起床,收拾好里屋,将朱贵的行李自里屋搬出到外屋,从今天起,梅香再也不愿意和这样一个人睡在一条炕上了,但也不能扔下他不管,因为朱贵什么都不会做,扔下他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的,也因为她自己也离不开这个家,离不开这么多年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念想。
梅香强打精神来到小亮家,小亮妈倒是笑脸相迎,热热亲亲的将梅香硬是拉上了炕。梅香开门见山:“小亮妈,孩子们的事儿咱们当大的是管不了了,他们俩既然愿意就随他们了,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这边十天之内得还清人家的钱呢,连本带利的差不多将近一万了,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个坑儿你得给我填。”
“三桃妈,小亮事儿做得不对,我们大人也有过,不管怎样,现在也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的事儿我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我们家秀儿前几天就打电话回来了,说是一定得帮忙解决那家的事儿,说是两个孩子也惦记着呢,知道你家里没钱,我们哪怕是借也得借着呢,你放心哇。”
“那就好。”梅香心头那个沉重的包袱略略轻了一些“他们安顿住了没,要是有人回来,我家里还有多余的棉被呢,给他们带过去,眼看的冬天了,别受了冷冻,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准备的就行,我还得再出去转转。”
“看你脸色那么不好,时间还早了,你好好休息哇,人常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么多钱,你一个人怎凑,郭书记既然敢答应,他肯定也有办法了,你快先回家休息哇,实在不够,你叫朱贵到他的姐姐妹妹家走一趟。”
“我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没打算指望他,我再去桃花,二桃家走一趟。”
梅香说着话就要走,小亮家的炕比较高,梅香一下地,眼前一黑晃悠了几下,她扶着炕沿儿定了定神儿,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心酸的一阵似一阵的痛了起来,这么大的事儿,搁在别人家,都是男人出面主事呢,权当他死了吧。
小亮妈见状,急忙扶着梅香:“三桃妈,哎呀,天塌不下来,你不要着急,先休息,养好身体,这你要是有点啥事儿,孩子们得后悔一辈子。不行,你那儿也不能去了,我送你回家。”
“行吧,我有点头晕恶心。”小亮妈扶着梅香送出院门口,梅香说什么也不让再送了,拉扯了半天,梅香坚持想一个人走一走。
独自走在清冷的街上,抬头望向前山那一坡坡,一沟沟金色的白桦,心里稍稍有一些安慰。三桃是幸运的,她生活在一个开放的自由的年代,为了爱,忍受的只是一时的蜚语流言,而不用是一生一世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