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十五岁的三桃长的亭亭玉立,双眼皮,鹅蛋形的脸蛋儿满是胶原蛋白,白嫩的人见人爱,尖尖的下巴微微前突,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经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犹豫期,梅香终于决定带着三桃外出打工,留下朱贵自己看家。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三桃到小云家串门去了,也是去和小云告个别,小云可是她在桃花村最好的闺蜜,三桃很想让小云和自己一起走,可小云还得上学,三桃有点不舍,还有点小小的嫉妒。
梅香收拾好衣物,望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天,有一点儿坐卧不安起来。一天了,她很想和郭占金说一声自己要走了,如果他说要她留下来,她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
可是,整整一天,她心不在焉的跑出去过无数回,都始终没有看到过郭占金的影子。她曾想,如果看见他,不管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都一定要和他说哪怕一句话,可是,很失望,今天,那个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难道是知道自己在等他,存心躲起来了?
不可能的呀,她们要走,和谁都没有说过。
她瞥了一眼闷不作声朱贵,心怀着最后的期望又出去了。
朱贵也是最近的一两天才知道梅香母女的计划,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和梅香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朱贵知道,即使梅香和自己离了婚,她也不可能嫁给郭占金了。
活该,我就是离了婚你也别想娶,朱贵心里暗暗的骂郭占金,似乎还有点儿得逞的意味。至于梅香,爱嫁谁嫁谁,毕竟自己的这个样儿早已经不配和梅香在一起生活了。
这么多年梅香不离婚,他深知他们两个人还有交往,而且亲密程度不亚于当年。
有好几次,朱贵偷偷的跟踪梅香,他太想看到郭占金和梅香亲热的一面,然后可以乘机搞臭郭占金,可是,每一次他都很失望。
终于,梅香要走了,这一走可能就是永远,朱贵虽然有点儿不舍,但挽留的话他也不想说了,他知道梅香的心始终都不在他的身上,这次离开了自己的同时也离开了郭占金,虽然想到今后这个家里冷清清的只剩下了自己,觉得很难过,但同时又觉得很解气。
我见不上你也见不上了。
他什么话也不说,坐在炕沿上不住气的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把个家熏得蓝哇哇的。
梅香知道朱贵不愿意她们走,看着他那个样儿,梅香不愿意理他,也不想和他解释,一个人在院子里,在街门口,来回的溜达,她多么想在她一回头或者转身的瞬间看见那个人,可是今天是怎么了,他的必经之路上,怎么就连个影子也没有出现过。
梅香一个人慢慢的溜达到了河沟边,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那一湾清水缓缓地向东流去,就像是此刻她的眼泪,悄悄的趟过脸颊,除了满天的星星和远处黛青色的山峦没有人知道。
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心疼,明明已经不可能了的事情,为什么放不下来,每一次只要一见到他,都会心乱,都会意淫,她知道她是爱着他,可是那有什么用,那有什么用啊。
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出去打工,但凡是个依靠的女人,谁愿意出去受这份罪,这是什么命啊。
梅香流泪的心随着忽明忽暗的流水无助的漂流了,痛的像被凌迟了一样,她跪在地上捂着嘴呜呜的放声哭了起来。
因为她一万个不想走,可是,不走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其实今天,郭占金一早就到乡里开会去了。
第二天下午,等他回来的时候听说梅香带着三桃外出打工去了。
他的心情非常的郁闷,却没地方诉说,于是,拿着一瓶二锅头躲在厂里和老舅喝了起来,两杯酒下肚,郭占金唉声叹气的样子,老舅一下就猜到了原因,笑着说:“怎了,难受甚了,看见也不行,看不见也不行。”
“就是,活的真难受,老舅,你说三桃那么小,打工能干个啥,这个梅香再没钱也不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出去打工,你看看朱贵那个活死人,球点儿用都没有,不死了等甚的了。”
“这话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了,就在家里种这点儿地,谁家也一样,不是朱贵没本事,你见那家靠种地挣下钱了,梅香这一步走的也对,饥荒那么多,她坐在家里心慌。”
“哎,把那么软弱的一个女人逼得抛头露面,我真的很可怜她们,又不能明着帮忙,哎呀,老舅,我心里很难受。”说着郭占金似乎有点儿哽咽,又怕老舅笑话,就不敢往下继续说,他咬着下嘴唇表情很难过的样子,却仰着头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脸。
“行了,在我这儿,说说没事儿,千万甭把情绪带回家。”老舅为他满上酒,两个人一樽接一樽的一会儿就把一瓶酒消灭了。
因为梅香的突然到来,桃花在服装厂附近的平房区租了一间房子,她们把两张床并在一起,又另外加了块木板,总算是拼了一张大炕,母女四人还像她们小时候一样睡在一起。
这个临时租来的家每天都叽叽喳喳的充满了欢笑与最简单的幸福。虽然对她们来说这大城市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但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梅香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可梅香还是发现两个大女儿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与她无话不谈,她们都有了自己的秘密。
当然,梅香也知道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出嫁的。她想知道她们的事,问了多次,她们不是笑而不答,就是很嫌烦的样子。
她也理解,孩子大了,怕母亲操心,梅香也就不怎么问了。
桃花一有时间就带着母亲与三桃到处找工作,后来,她们把三桃送进了理发店当学徒,一年之内没有钱挣。三桃也没有自己的喜好,觉得干什么都可以。
只是每天帮人家打扫卫生,离理发最接近的活就是帮客人洗头,但洗的多了,也不免心烦了起来。去了好几个月都没接触过正经的理发,三桃特别的烦。说过好几次不想干了,梅香不住的给三桃打气,总算是把三桃安顿住了。
梅香自己也走了好几家小饭店才稳定住。
刚开始,干什么都可以,梅香洗碗,打扫卫生,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这点儿活和田地里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时间久了,她发现,干活的和不干活的没什么区别。
于是梅香自己偷偷的在外面又找了份只干后厨的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梅香又发现,虽然比之前的工作好了很多,还是偷奸耍滑的人多,自己又不会玩这些。后来听一起干活的一个大姐说,有一家莜面饭馆正在招聘专门做莜面的师傅,让梅香自己先去试一试。
这一试,老板当时就看对了,给出的工资比前几家都多,而且,老板还说了,卖的多挣得也多,根据业务量的多少,每月还有一定的奖金。至此,梅香终于找对了用武之地,在莜面馆踏踏实实的当起了专门捏莜面的主厨。这比在田地里锄地,割地的强多了,而且一年下来,刚工资就是好几千,老板说还有奖金呢。梅香第一次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在幸福的期待中,辛苦着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