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青怔住了,无言为对。
“华青哪,那天的事我还真不知道,我也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咱俩都成了他们的靶子,你拍屁股一走,我还有点孤掌难鸣。”
赵青成站起身,亲自给周华青泡了一杯茶,“老实说,这些年有你,我才能够勉强做到这个程度。你走了,恐怕以后,我想七分清都做不倒了。说好听一点,我是借用了你周华青的清。说难听一点,我也是利用你啊。”
赵青成说这番话,虽然是一种表白,但也说的是真心话,因此,说着说着,自己也动了情。
周华青也是人,听了不免也受感动。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赵青成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势给了周华青一个下驴的坡,说道:
“华青,要不这样,你留下,我分清,你九分清,行不行?你就和我和大家同流合那一分的污,行不行?”
周华青一句话没说,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次谈话以后,周华青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其实不要他变太多,有那么一点,其实也就够了。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他就是那么一个人。
周华青自己也觉得,这样一来,和大家的关系也好多了。心里,对赵青成除了敬重,不免又生出几分感激之情。虽然没有表白,但赵青成自己掂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让周华青去接赵强的烂摊子。
看着赵强摇头,赵青成说,“老周的意思,是要把经营部直接给撤了。你想想看,哪个敢接你的经营部,哪个又敢接一笔糊涂账,这么大的漏洞哪个愿来给你补。就算有人接,接的人再给你把漏子捅大些,到时候又给你扣回来,你说不好就真得去做牢。”
赵强听懂了这意思。分销部是独立核算单位,要是有人来接管的话,几十万的亏空就得有个说法。如果撤了经营部,就干脆做成呆坏账,外面欠天安公司的货款高达数千万,三年以上的通常就做成坏帐,分销部区区几十万坏帐并到公司总帐上,那就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赵青成接着说:“看人不要光看表面。表面上对你好的人多得很,但如果我不当这个总经理了,你记住,周华青是你惟一能信赖的人。”赵青成看了一眼赵强,“以后,在外面见了周华青,不要再叫他周叔叔,你还是叫他周总的好。”
赵强说:“我一直都叫他周总,只是在家里,我才叫他周叔叔。”
赵青成点点头,说:“你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别人都说你特别讲义气。这我也知道,以前你在马塘上中学,不管谁闯下祸来,都往你头上推,你也就认了。我下那么重的手打你,你也还是一句话。可惜啊,你没交上值得交的朋友。你交结的那帮狐朋狗友,都是些酒肉朋友,信不过,也值不得。”
赵强说:“爸,其实,我知道的。”
赵青成说:“交一个真正的朋友并不容易。我这辈子,也只交了两个,一个就是老周。还有一个……”
赵强接上说:“还有一个是季伯伯。”赵青成常常讲到季长风,赵强虽然没有见过,却记住了。
赵青成点点头,“我前几天在证券公司碰到了他的儿子,叫季雨林,年纪和你差不多,长得跟他老子一模一样,他妈妈瘫痪好些年了,日子过得很艰辛。老季所在的厂子效益也不好,我是想帮帮他们,可也帮不上。再说,老季做人我知道,他也不会要我帮。他孩子不错,除了上班,还一直在外面打工挣钱,想开个自己的公司。”
赵强怕赵青成又说到自己头上来,说:“爸,你跟张帆说说,我就去她那里。我要是回厂上班,别人就知道是经营部出了问题才把它撤销了,把我……贬回来当工人。”
赵青成只说了一句我知道,就没有了下文。赵强想,话也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老爸反而以为他害怕回厂里上班,才这么死磨硬缠。问过爸爸没别的事后走了。
赵强走后,赵青成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打算真让赵强回厂里上班,正如赵强说的,一个技校生,在厂里只能当一辈子的工人。
现在只能把他交给张帆了。赵青成正要打张帆电话后,正好张帆打过来了。
天安以小量资金试探性入市后,天安股票不升反降,入市三天,不仅没能拉高,反而连拉了三根小阴线,显然,这不是散户所能为,正如赵强说的,肯定有一家机构或者券商借天安人市而出货,目的很明显,要在天安内部职工股上市前清仓。这一情况似乎赵青成在召开董事会前没有意料到。
张帆把情况向赵青成作了汇报后,提议跟着做空,反正现在公司吃进的也不多,不过几千手,有人做空,我先跟你做空,多翻空,干脆把天安股票打压下来再抄底吃进,最后再来一个空翻多。我信息比你准确,资金比你雄厚,做一个长庄,不怕做不赢你。赵青成也没和董事会商量就同意了,因为显然有人把上次董事会的消息向外界透露出去,才有机构借机出货。而且出货的时间和手数把握得非常准确,简直就像倒皮条,一手买进一手卖出。做长庄本来就是赵青成的真实意图,先打压再买进,还可降低持筹成本。
天安下半年业绩肯定好于上半年,而且还会有几个利好消息兑现。显而易见,这个买卖胜机很大。只不过这样一来,职工们没能赚到多少钱。在内部职工股即将上市的前几天,天安股票比起上市以来的最高点几乎跌去了一半。职工们为此编了一个顺口溜:
看时它高,卖时它低,煮熟的鸭子开飞机,好歹挣回银行利息。
在决定打压天安股票的时候,张帆突然想起了季雨林。她记得季雨林说过,他手上的股票全部是天安,而且是满仓操作。照季雨林所说,他基本上就是在这个价位上买进的,现在兑现还不会亏本,但如果再跌,那他就要被套。
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季雨林把手中的天安全部抛出,换成现金,到时候再低位吃进。但这样一来,干系实在太大了。如果季雨林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那可是谁也担当不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见过那小子一面,张帆就把他给记在心里了。他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他那种在赵总面前不卑不亢却又不失礼貌的举止,都让张帆对他充满好感。
赵总身边的人,张帆是见得太多了。所谓朋友也好,自称老同学的也好,见了赵总,都是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特别是天安即将获准上市,即将发行股票之前。他们中有的人,为了能弄到几手原始股,那种甘愿做三孙子的表现,不值张帆一哂。还有的人就做得太过了,他们找不到赵青成,居然可以在她的办公室一等几天,为她打开水泡茶,扫地擦桌子,即令张帆哭笑不得,也令张帆作呕。
那时,张帆还在厂办上班,他们看张帆长得漂亮,就会去猜想张帆和赵总的关系,而打量张帆的眼光自然就有了些几分猥亵的味道。
但经常被赵青成挂在嘴上的两个人,也就是季雨林的父母季长风和刘小青,却连面也没露过。因此,那天一见到季雨林,张帆本能地就有一种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