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这时出场,故意哑着嗓子说:
“先生们女士们星月歌舞厅各位新老朋友们你们好——我是笑月能在今天这样美好的晚上为大家主持今天晚上的节目能和各位朋友共渡中秋佳节我感到非常荣幸非常快乐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晚上为给大家助兴我们首先请靖南红歌星田莉小姐上场——”
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几乎没有停顿的开场白激起了大家的掌声。随着掌声走出来一位艳丽惊人的女郎,她穿一袭雪白的长裙,唇画得鲜红欲滴,手里拿着一枝白玫瑰,向客人们鞠躬致敬。
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好,朋友们知道,我的艺名和今晚的节日有关,我的艺名就叫——
蓝月亮——
不少客人叫出来。
谢谢,谢谢朋友们还记得我,那么我今天要为大家演唱的第一首歌应该是——
月亮走——我也走——
好多人叫道,有男有女。
好的好的,我就为大家演唱这首——月亮走,我也走,我不晓得会不会有人愿意跟我走,如果没有,我好害怕的哟。
我跟你走——
有人大叫,不过,叫的人不多。随着音乐响起来,女郎仰头看着上方,唱了起来:
“月亮走我也走,我和阿哥到桥头,到桥头……”
歌声一起,场内就静了下来。
这位叫田莉的歌手,嗓子算得上甜美,略略有些黯了,歌声虽然也还婉转动人,但这首歌本来是民歌风味,和她的嗓子有些间隙,再加上歌词内容与厅内艳俗的装修和她的穿戴打扮就有些不太协调,因此显得有些造作。
但总的来说,给人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她演唱的水平比歌厅本身高了一两个档次。萧敏和她的两个同学学艺术,对她的化妆、装束和举止都十分赞赏,说她的化妆有那种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并从而断定她的文化程度不低。
季雨林虽然在广告公司也有接触,但他主要是文字和创意,对女孩子的化妆和装扮并不内行,听到她们的谈话,想起宋徽宗出题给画师们作画就好像有这个题目。
画师们大都绿中点红以解题,或红杏一枝,或花蕾一点,有一个画师却在绿水青枝间画了一个仕女,唇红欲滴,含羞带笑,结果宋徽宗点了头名。
这时去看田莉,果然就看出些品味来。赵强不以为然,说,化红化黑不就是让男人喜欢吗。
萧敏不喜欢他这样说女人,何况她对田莉有些好感,就说:“你这话可就少了点文化了。”
赵强说:“嗨,这句话可是我最有文化的一句了。古人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还不文化?”
萧敏就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出个“古人曰”来,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想想又觉得实在好笑,说:“古人还曰了些什么。”
赵强倒也不做假,说:“古人曰我也就能曰一两句,再多就得问老师了。”
萧敏说:“古人还曰: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也是这个意思。”最末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怕赵强把“君子好逑”想成一句粗话,就把它省了。
这时,田莉第一首歌唱完,大家鼓掌。田莉又给大家唱了一首田震的《为你而歌》,这首歌她唱得很凄婉,歌词的意思也有一种黯然的意味,很符合她的装扮和嗓音,比前一首好的多了。大家都听得很专注,赵强也没再说什么。
田莉唱完两首歌,换了一个唱摇滚的男歌手上场。萧敏等几个人都不喜欢听摇滚,说吵死人了,就提议到外面赏月。
大家都到了外廊,果然桌上摆满了月饼、梨、石榴、苹果、炒板栗、核桃等中秋节吃的东西。石榴和核桃都已经敲好剥开,怕客人们把手弄脏了。月亮此时也已经升起来,把一弘月光都撒到身上,真是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几个人刚刚坐定,赵强就招呼大家吃东西,正说着不吃白不吃,头上突然挨了一记。转过头去,打他的正是唱歌的田莉,打他的东西是田莉手中的那枝白玫瑰。田莉另一手提着长裙,骂道:“好你个赵强,又是不吃白不吃,果然是个白眼儿狼。”
赵强把那枝花抢了过来,笑道:“还真舍得打呀。”
田莉说:“不打白不打。”
赵强说:“我是说你真舍得这么好的一枝花,拿来打人。”
季雨林脱口而出,“碎搂花打人么。”
田莉很吃惊地看了看季雨林,嘴里说赵强,“看不出来,换哥们了。”
把目光慢慢地移到三个女的脸上,说:“妹子也换啦,这回上了档次了嘛……”突然看到了坐在季雨林身边的萧敏,一下子怔住了。萧敏仰着脸让她看,也看她。
田莉被对方的漂亮打动了,说了句,“你是赏月呢还是月亮赏你呢。”说完,要了一个座椅坐下来。
赵强很认真地说:“田莉,你可不要把她们看淡了,这三位都是大学生。”
田莉说:“我看得出来。咦,怎么说三位,这位会说碎搂花打人的先生,哦,不只是个大学生吧。”
季雨林说:“我连高中都没考上。”
赵强打插,“他和我差不多,都是技校生。”
田莉说:“恐怕差得多。”又问季雨林:“你是靖南人吧,在那个学校上的初中。”
季雨林说:“育才。”
田莉不信,“堂堂育才,居然连高中都没考上?我听人家说,育才考不上高中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白痴,另一种……还是白痴。”
萧敏狠狠瞪了田莉一眼。田莉没看萧敏,但感觉到了,转过头对萧敏说:“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不可以这样凶巴巴的。”田莉说话的口吻像个大姐姐。
萧敏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田莉又问季雨林,“你真是育才的?都哪些老师教过你?”
季雨林做出回忆的样子,摇摇头,“时间长了,想不起来了。”
田莉说:“记不得老师?”
季雨林说:“考不上,对不起老师,所以不想记得。”
田莉说:“不想记得,我也有同感。”
看着他们俩还聊得起来,赵强叫上萧敏她们三个进去跳迪士高,萧敏说她不会。赵强说,现在跳什么舞都没有会不会的。萧敏的同学也拉她,几个人就都去了。门一拉开,震耳欲聋的伴奏声就传出来。
田莉问季雨林,“你不跳舞?”
季雨林坦白地说:“我跳不好,也很少来这种地方。”
田莉脸色不悦,“这种地方?什么意思?这种地方与你格格不入?”
季雨林说:“我没别的意思,我意思就是很少来,来得少。”季雨林知道对田莉说“这种地方”有点不太妥当,换了话题,“你的歌唱得真好,尤其第二首。说实话,我真的很少有这样的享乐。”
田莉也看出了季雨林的不安,“谢谢你的夸奖。我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啊。其实我不是这样的。其实,这种地方还真是少来的好。对了,我也是育才的。”
季雨林看了田莉一眼,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是上初中的时候,低他一年级的一个小女生,在学校歌咏比赛时是她们班的领唱,唱得特别好。后来听别的男生讲,那个小女生外号叫做“色肯田”。
“色肯”在英语中是第二的意思,这个外号也就是小田震或者田震第二的意思。不过其时季雨林对这些不感兴趣,对那个小女生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到“色肯田”的外号后,觉得这个外号的读音对于小女生来说,不太好听,不如叫“艾司田”好。
“艾司”是“sed”第一个字母的读音。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面对田莉,心想,那个小女生“艾司田”或者就是她了。想到这里,不禁又去看田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