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妈妈谈过田莉的事后，季雨林不再犹豫，第二天就去找田莉。但是，来到田莉的房门外，虽然几下决心，举起的手终究没有勇气敲下去。在田莉的门外站了很久，上楼下楼的人，都拿着他看。

后来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从对面房里出来，很绅士地问，你找人吗?得到回答后，小男孩又说，你等不到她的，你给她留个字条吧。说着，指指田莉门上的纸袋，上面有“请留言”三个字，里面有笔和纸。

季雨林抽出纸笔，小男孩就进屋里去了，意思是我不会看你写的留言。季雨林什么也没写，但也不好再等下去。心想，我不如晚上去歌厅见她。

晚上，一个人到了星月歌舞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歌厅还是老一套，由那个油腔滑调的男歌手主持，他声嘶力竭唱了两首歌后，退进后场。

季雨林不由得心跳，接着出来了一位女歌手，但并不是田莉，此后，歌手们就轮番上场。每一位歌手出场前，季雨林都不禁紧张，然而，田莉始终没有露面。

季雨林有些沉不住气了，找到了老板。老板依稀记得他是赵强的朋友，听到季雨林问田莉，老板说，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田莉也没和我说一声就走了，已经有三天没来了。

老板摊着双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他没有对不起她，她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唱歌的大学生，像她那样想到歌厅唱歌挣钱的大学生多的是。她从来没在歌厅唱过，但是他还是留下了她，一是觉得她唱得还可以，虽然根本没有经验，但她的嗓音很适合在歌厅演唱，二来嘛看着她怪可怜的。好像是家里什么人病了，等钱用，他还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给她。

他妈的，现在她倒是好了，唱出点名气来了，就翻脸不认人。几次说要走，他几次都给她加了工钱，要再加钱也说一声嘛。老板越说越有气，季雨林不想听他说下去，转身就走。

老板又拉住了他，换上副笑脸说，哥们，我刚才说的话算我没说，你见了田莉帮我带句话给她，她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都欢迎。别的歌厅给她多少，我也给她多少。季雨林没理他，把他的手摔开，径自走了。

从歌厅出来，又回到田莉住的楼下，看看田莉的窗子还黑着，心里不禁怅然。短短几天，经历了这场感情的大起大落，季雨林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悲有之喜亦有之痛更有之。

悲的是，他明明在心里爱着她，却始终不敢面对。喜的是，他终于敢对自己说，我爱她。痛的是，他居然那么无情地伤害她，他骂她的时候就像一个混混。想着此时她孑然一身，在城市冬天的大街上隅隅独行，街灯拉长她孤伶伶的身影……

抬头看看，眼看着一道道窗子的灯光熄了，而田莉的窗子始终没有亮过，想见田莉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想像着田莉裹紧了风衣，在黑夜中独自一个人慢慢走来，他向她迎面走去，然后站在她的面前。

她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忧戚地看他一眼，想要绕过去，他挡住她的去路，说……说点什么呢?季雨林瞑思苦想，想不出一句能让她原谅他的话，那就什么也不用说，就那么站着，面对面站着，一直站到她开口说话。

他拦住她的去路，她总是要说话的，她的头垂得很低，她用冰冷的声音说，你还来干什么，你走开。

他固执地站着，他不走。她又说什么呢，她会不会说，难道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深吗?

如果她这样说，那他就说，是的，我在伤害你的同时，也更深地伤害了我自己。她会慢慢地抬起头来，她能看出在他眼里充溢着深深的自责和忏悔，两双同样忧伤的眼睛默默相对……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不远处响起了大铁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城市十二点关门。季雨林走到大街上，他感到城市把他关在了门外。

田莉的那道窗户从那天起就没有亮过。

想起歌厅老板的话，季雨林把靖南像样一点的歌厅都找遍了，但他没有找到田莉，在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一家家歌厅的时候，他感到田莉是在有意回避他，却躲在他的身后悄悄看着他背影。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猛地转过身去，但田莉似乎知道他会这样，在他转身的时候她就像传说中的狐仙化作一道白光隐去。他有好几次真真切切看到了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逝，他问他的朋友，在猛然转身的时候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说有的人说这是有科学道理的，因为眼睛移动的太快，有光的物像在眼睛里停留的时间太短，就会产生这种错觉。他们还用另一种方法证明了这种感觉的科学性，用发光的物体从你眼前迅速划过，在你眼里留下的就只是一道白光。

科学粉碎了季雨林的幻想，其实他更懂得这一点。季雨林最后把希望寄托在赵强的身上，他把一切都对赵强说了。

赵强看到的季雨林没了往日的神彩，甚至也没有了他与爸爸谈话时的那种自信，季雨林忧郁的眼里，完全是一种求助于他的眼神，赵强还看到了他曾在爸爸的眼里也看到过的那种为情所困的无奈，赵强为之感动，更让他感动的是季雨林对他的坦白和信任。

他对季雨林说，我早看出来了，田莉对你有意思，老实说，她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男人，除了你季雨林。

季雨林说，可是她不在了，我已经找了她很久。

你早说呀，赵强拍着季雨林的肩说，就是挖地三尺，我也把她给你找出来。

于是他打田莉的手机，但传来的始终是“用户已关机，请用其它方法联系”的语音，一遍又一遍，没有半点不耐烦。看到季雨林满脸的失望，赵强不得已，只好采用其它方法。

他对他那些断交已久的酒肉朋友们说，哪个看见了田莉，不给老子说一声，哪个就是狗日的。

然后，他对季雨林说，不出三天，狗东西们就会找着田莉。他还告诉季雨林，以前，田莉也躲过他，他就是这样找到她的。但是，好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田莉的半点音讯。

但季雨林并不死心，他要等找到她，他的广告公司才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