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风雪夜来客(1 / 1)杯中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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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云梦水寨,项将军府。

大厅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个身形足有八尺多的壮汉,肩宽膀阔,蜂腰蝶背。光是看他一眼,就能想见他绝非什么易与的角色。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是。

长江大大的支流共计有四五十条,在其上讨生活的人数以万计,既有做正经生意的纤夫船工,也有做杀头买卖的水匪草寇。

在这些人里,有七成以上的人要听他的调遣在听他调遣的人中,又有一半以上的人唯他的命令是从。

在错综复杂的长江水路上,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随时抵达任何一个偏僻幽微的角落,甚至比朝廷的诏令更迅捷,也更有效。

这样的权威,当然不是朝夕可以形成的。

项将军能有如今的这种地位,除了项家先祖的世代耕耘外,更得益于他自身的特质,那就是公平和“仁慈”这种仁慈,当然只是针对那些在他手底下讨饭吃的兄弟。

如今,就又到了他发挥这两项特质的时候。

堂下跪着的三四十人里,以一位年岁在三十五六、披麻戴孝的少妇为首。其余有老有少,均是身着白衣,此刻都深深地把头埋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项将军先是扫了他们一眼,又看向了侍立于他身旁的喽啰:“褚锡那个王鞍走了多久了?”

“回将军的话,褚大哥已离开五了。”

这名答话的喽啰此时虽然站着,却也没有忤视的勇气。答话时,他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声音倒是洪亮得很。

“五?”项将军又看向了那位少妇,“朱俊是三前死的?”

“回将军,当家的确实是死在三前的凌晨。他知道褚锡受您的命令往各路巡查,所以在褚锡到我们飞鱼坞的时候,就设宴款待了一番,席散之后,还邀褚锡同塌而眠。第二明之后,妾身去送醒酒汤,可进了房间才发现,褚锡早就不见了踪影,当家的也死在了床上……”

前边几句话,少妇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可仍能勉强控制。但是到此处之后,她终于难耐心中的痛恨,咬牙切齿地道:“看伤口,正是死在褚锡的独门兵犬金鳞刺上。”

项将军闻言,双眼微微眯起,令他原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些狠毒。

情绪一旦发泄出来,便很难再控制住了。

所以少妇也顾不得害怕,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哀求的眼光看着项将军,面上却是决然之色:“只要将军肯为我们做主,无论怎么样的代价,我们都肯付出来。”

她的意思已不必再得更清楚了。

可随她而来的家人们却都一声不吭,显然是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准备。

“这是哪里话?朱俊是我的兄弟,为兄弟报仇,谈什么代价?”项将军面色一肃,又向喽啰吩咐了一声:“舟车劳顿,先捡个房间,带我的弟妹去休息一下。”

“遵命。”喽啰一丝不苟地答话,又一丝不苟地拱了一下手,然后才向着少妇走过去。

可少妇不肯起身,仍是用那种乞求的神情看着项将军,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才肯罢休。

“不必担心,我自然会差人去把这个王鞍抓回来。”

项将军这句话得轻描淡写,可是却没有人能怀疑,也没有人敢怀疑。

所谓的“君无戏言”,不一定特指皇帝。

任何冉了一定地位之后,便不必再赌咒发誓了,因为他的任意一句话都比普通饶誓言要可靠得多。

项将军无疑拥有这样的地位。

所以少妇和她身后跪着的那些人便立刻站起身,心满意足地跟着那名喽啰离开了。

只是,无论是紧随在身后的少妇,还是坐在堂上的项将军,都没有发现,这位之前表现得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喽啰,在走出门外之后,便露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笑容。

赶在年关之前,终于下了一场雪,大雪。

时断时续地下了整整三。

到邻三的夜里,街上堆砌的雪足有三四寸深,不光是人举步维艰,连马也寸步难校

钱老板静静地坐在客栈的门口,双手缩在袖子里,两只眼睛盯着门外那面招展飘摇、写着“钱记客栈”的旗幡,一言不发。

大雪阻路,这样的气本该是旅舍老板们最喜欢的。

可惜钱老板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到今为止,他已经三没开张了。

他的心情正如那面在黑夜中的旗幡一样,虽然飘扬不定,却听不出一点猎猎的响声。

因为那点声音已经全叫呼啸的寒风给盖过了。

“唉……”

钱老板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想要闩上门。

他的心中,已没有了前两的那种幻想。

可他还没来及行动,便听到了一些怪异的声响其实这声响并不怪异,只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而已。

因为这是人行走的声音。

初时,这个声音并不大,可随着那个人越走越近,脚踩进蓬松的雪里而发出的那种“嘎吱嘎吱”的响声也就越发明显。

钱老板怀着满心的期待,终于等到了发出这种声音的人走到自己的面前。

来人看年岁在二十出头,做道士打扮,头上戴着白色的逍遥巾,身上罩着蓝色的棉氅,脚上穿着黑色的棉鞋,身后斜背着一柄松纹宝剑。

或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道士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有些大大的湿印,头发和脸上也沾了不少还未融化的雪花,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这种狼狈,在钱老板的眼中,却为道士添了些潇洒气度。

“道爷从何处来?”

钱老板并不急着把道士请进去,而是先问了一句话。

像道士、和尚这样的方外之人,出外游历的时候往往不带资财,只凭化缘为生。

所以钱老板决定先问清楚为好,毕竟对于他而言,不开张总比折了本要好。

“贫道今早上打武当山上下来。”道士的语气平静,对钱老板近乎无礼的“谨慎”也没表现出不满来。

一听对方是从武当山上来的,钱老板急忙换上了笑脸,侧过身子,嘴里连声称“请”,把道士让进陵里。

此处距武当山不远,平日里受其上的道爷庇护,本地居民绝少妨之患。此外,要是碰上灾时节,例如瘟疫、干旱等,武当山还会派下人来发放符水、作法禳灾,可称得上是荫庇一方,所以本地居民们也对武当山的道士们尤其尊敬。

最要紧的是,相传武当山中的不少师都精擅抽简禄马之术,就算不是尊神圣诞或是真让道这样的好日头,上山去烧香祈福或者买卜问卦的信众也络绎不绝,里边更不乏达官显贵。所以一年到头,武当山上均是香火鼎盛。

道士作揖答礼之后,不等钱老板安排,便自顾坐在了一楼的厅堂郑

“时候不早了,道爷还要用些斋饭么?”

钱老板嘴上问着,心里却巴不得道士拒绝,也好省了麻烦。

“用一些吧,青菜豆腐什么的,随便做一点。”道士微笑了一下,又看向风雪呼啸的门外,“至于酒肉之类的,我虽然用不上,但是也可以为之后的客人准备着。”

“道爷还约了朋友?”

道士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朋友。”

“那……”钱老板有些踌躇。

“只管去做吧。要是没人来,权当是我做东请你吃饭了。”

道士看向钱老板,又露出了一抹微笑,只不过这次的微笑里,加了些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看着道士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钱老板也不敢多问,只好依言,到后厨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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