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先罢手吧。”
瞧见任舟就范以后,朱贵又调运起内力,大喝了一声。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占尽上风的蒋涵洋和褚师泉,在听见朱贵的话以后,他们抽空向着朱贵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止住攻势、飞身而退,停下手来。
至于张一尘,在听清话的人是朱贵以后,他全力向着戟杆上一斩,全不看因突受巨力而动作一顿的项将军,飘然而退,把剑也收回了鞘中,似乎是信心满满,不再急于一时。
因此而压力顿消、得了喘息之机的项将军,则是扫了一眼场中的局面以及各人脸上的表情,然后将手中的长戟狠狠地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巨响,把汉白玉的台面都砸出了细密的裂纹。
“都给老子停了。”项将军带着恼怒之色,高声叫喊着,“听听这位朱大爷有什么话讲。”
无论是从表情还是语气,均可看出此时项将军的不满。至于这种不满,究竟是针对自己刚才的狼狈而生出的无名火,还是针对朱贵的手段下作而生出的愤怒,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毕竟是久在江南绿林耕耘,积威甚深,哪怕是已投在张一尘手下的人,听了项将军的话,也下意识地怔住了、有些犹疑。而那些本就处于劣势的项将军的拥趸们,正好趁机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
兵戈止息后,取而代之的便是纷纷的议论声。
趁此机会,蒋涵洋带着询问之意向着任舟望了一眼。
目光相接以后,任舟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束手无策。
朱贵发难的时机可谓是恰到好处,正在他凝神观察、无暇他鼓时候一举得手。
何况,此时场中满是敌意和杀气,就算他能察觉到朱贵的杀气,也分不清这种杀气是针对谁的,更别提料敌机先了。
所以他一点办法也没樱
在成为场上的焦点以后,朱贵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清了清嗓子,拿捏起派头来了。
这种机会并不时常有,所以他格外地珍惜。
现在的他,当然有这样的资格,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其实,若非受人之托,我实在是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完了这句话以后,朱贵还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各位也该知道,我朱贵的朋友遍布下。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朋友多了,麻烦也就跟着多了起来。因为总有各式各样的朋友要来求我帮各式各样的忙,有的忙还稍微好办一些,可是有的忙就不那么轻松了。”
“比如这次?”任舟挑了挑眉毛。
“对极了。像这样的忙,最是让我为难。毕竟双方都是我的朋友,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是我愿意的。”
蒋涵洋瞟了一眼张一尘,见到后者的嘴角上挂着的那抹微笑,心中了然,沉声道:“我还从不知道,老朱你有张龙头这样的朋友。”
“诶,张龙头这样的大人物,我是高攀不起的。”朱贵摇了摇头,否认了蒋涵洋的猜测,“不过,我的一位好朋友恰巧同样是张龙头的朋友,由他来托付我,看在交情的份上,我也只好同意了。”
“交情?”蒋涵洋哂笑道,“只怕是真金白银的那种交情吧。”
“那也是交情的一种,而且是最牢靠的那种。”朱贵眨了眨眼睛,“毕竟,要是单靠着当捕快的那点赏钱,只怕是什么也干不了。”
瞧着朱贵这种神态,蒋涵洋面色一沉,冷声道:“行了,你究竟想要干点什么,不妨直吧。”
“蒋头儿,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嘛,一向够朋友得很,急人所难。这回,我的朋友找上我来,就为了让我能帮张龙头一把,我只好同意了。”
闻言,项将军先是一拧眉毛,紧接着却开怀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底下最滑稽的事情。
“我……我你啊……”等到笑声渐,项将军终于能腾出空来话以后,便指着汤不名道:“汤啊,不名啊,你可真是不长进得很。要单是害死了老褚、嫁祸给我,那我也不什么了,毕竟都是吃这碗饭的,心狠手黑嘛,我能理解。”
“可你居然还勾结了张一尘。你就不想想,他会眼睁睁看着你当上江南的扛把子?到头来,你还是要给他当狗,这道理你不该不明白。同样是当狗,你却不想给我当了?是我给你的骨头吃腻了,想要换换口味?”
汤不名脸上的肌肉轻颤了一下,却未回话,任由项将军继续道:“当狗也就当狗了,我也不什么,人各有一好嘛。可就算是当狗,也总该找个吃肉的朋友吧?你看看,你找的这尽是些吃屎的,连绑架人家姑娘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我们云梦水寨的脸全叫你给丢尽了。”
朱贵的脸色一黑。
像这样粗鄙的叫骂,本不该是项将军这种身份的人出来的,但他现在却毫不顾忌地了出来,而且得畅快极了。
任舟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对项将军现在的表现,实在是觉得有些熟悉。
“行啦,蒋捕头,任老弟,褚……”项将军本想顺口喊下来,又发现在辈分上好像出了错,顿了顿后,改口道:“褚贤侄,这件破事,你们也犯不上掺和了。大丈夫,生有处、死有地,姓项的一生光明磊落,却遭人算计。这条命,就算给了他们也无妨。”
“不过……”着话,项将军又将手中的长戟奋力往地上一插,在响动之余,戟改根部几乎要没进台面下了,“想要我的命,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项将军的这番话,得可谓是豪气干云。受他的感染,那些拥趸们也变得士气昂扬起来,七嘴八舌地高喊着,表示自己的忠心。
而那些已投向张一尘的人中,也有不少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项龙头高义,我承情得很。”蒋涵洋苦笑了一下,“不过,恐怕现在我想要抽出身去,也不可能了。”
“哦?”项将军一愣,不明其意。
“朱大哥既然已投向了张龙头,那意味着张龙头或者汤不名早已洞悉了我们先前的计划,却并未直接拆穿,而是让朱大哥将蒋捕头引来了。这样看来,张龙头想要对付的,恐怕不止是项将军一个人。”
任舟嘴上向项将军解释着,眼睛却看向了张一尘。
这种猜测,他先前已产生过,只不过现在才最终确认了而已。
“不错,不过也不尽然。我怕汤露出破绽,所以并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些事情。”张一尘又露出了那种微笑,不过现在却没人在敢因此而露出什么不敬的反应了。
见张一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任舟也就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先前朱大哥明明有许多更好的机会暗算我,何必要等到现在才出手呢?”
“首要的原因嘛,我先前已讲过,我们并非敌人。就算做不成朋友,可是要对付你的,也不是我。”张一尘悠然答道,“其次,暗子的价值,当然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才最大。此次是我失算了,否则也不至于暴露两位捕头。”
朱贵和徐成的最大价值是什么?
任舟细细咂摸了一番张一尘的话,忽然有些明悟了。
要是蒋涵洋在此处遭难,而朱、徐两人“侥幸”逃脱的话,那就算他们不能代替蒋涵洋的位子、升任总捕头,凭着这些年的声望和功劳,在六扇门中的地位也远非现在可比。
到了那个时候,张一尘一手掌握南北绿林,又在六扇门中有朱贵、徐成这样的内应,其势力可称恐怖,是“只手遮”也不为过。
而现在,这件事有了任舟这个见证人,情况当然就大为不同了。
这一点,张一尘也同样心知肚明,却没露出什么惋惜的神色来,只是淡淡地道:“求其上者得其中,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能臻至完美。能一举杀掉项龙头和蒋捕头,我已经知足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