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岳阳时,已是薄暮,所以任舟一行人在岳阳城里住了一夜之后,才在第二一早分别。
蒋涵洋既要押送徐成,又要照料孙氏兄弟,还要带着朱贵的尸体,仅凭他一个人显然是分身乏术。好在凭他的身份,从地方衙门中调用几个捕快、征用两架马车还是不难的。
“全仁哥和全忠哥就请蒋头儿多多费心了。”临分别的时候,刘佩琼一本正经地再三叮咛。
蒋涵洋自然是满口答应。
“有劳,有劳。”刘佩琼客套了两句,好像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又嘱咐道:“尤其是全忠哥,擅实在不轻,一路颠簸,请格外关照些……”
话还没完,孙全仁便不顾郎中的劝阻,由马车里探出头来,对刘佩琼道:“琼妹子,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由你护送哥哥一趟,不就成了?”
“……总而言之,有劳蒋捕头了。”刘佩琼霞飞双靥,又不知道怎样回答孙全仁,便干脆装作听不到的样子,仍旧和蒋涵洋交代完了。
“放心。”蒋涵洋应了一句,然后冲着任舟和褚师泉抱了抱拳,“蒋某有公事在身,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完,他飞身登上了徐成所在的那一辆马车,然后向着驾车的捕快招呼一声。捕快依令一抖缰绳,两辆马车便先后离开了。
等到马车走得远了,刘佩琼的面色才恢复平常,自言自语道:“唉,他们也不知道来问问我要不要一同回去。”
“令兄不是刚才还……”
褚师泉的话到一半,就被刘佩琼的轻咳给打断了。
见状,任舟微笑着道:“无妨,你要是想同他们一起回去,凭我的脚程,还来得及拦下他们。”
刘佩琼狠狠地瞪了任舟一眼。
“但是你如果肯陪我走一棠话,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任舟摸着鼻子,又补充了一句。
“这还像句人话。”刘佩琼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
应付好了刘佩琼以后,任舟便看向了褚师泉:“褚兄要去飞鱼坞的话,还可与我们同行一段。”
褚师泉摇了摇头,拒绝了任舟的提议:“我还不打算即刻动身。”
“哦?”任舟有些意外,“难道褚兄还对项将军心存希望?”
“不不不。”褚师泉还是摇头,“只不过是听闻此处景致宜人,像是岳阳楼、望君山、湘妃祠以及朗吟亭等胜迹,我慕名已久。将家父遗骨迁回祖坟以后,我便要返回武当,只怕再无机会游览了,是以此回我不愿错过。”
“哦。”任舟了然,“看来这回是无缘与褚兄同行了,我们也要先走一步。”
褚师泉微笑了一下,答道:“无妨。日后任兄与刘姐要是再抵江南,尽可到武当山上与我一叙契阔。”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任舟同样回报给褚师泉一个微笑。
岳阳和襄阳只差了一个字,却相隔足有数百里。
好在,这一次既不用装出狼狈出逃的样子,也不必像去洞庭湖那样赶时间,所以任舟早已打定主意,要走得从容些。
刚开始任舟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很快他就不得不加紧步伐了。
因为漫长的旅途实在太过无聊。
觉得无聊的当然不是任舟。在他看来,能有机会像这样将时间慢慢地耽搁在旅途中,已是他惊心动魄的江湖生涯中难得的消遣。
但他的心情,显然是初涉江湖的刘佩琼所难以领会的。
究其原因,大概是任舟拥有足够的经历,可供他在这样的旅途中静静回味而这,正是刘佩琼所没有的。
所以刘佩琼只好不断缠着任舟话。一开始是谈论此次在云梦水寨中的见闻,到了后来,便是各式各样的问题。
“想不到六扇门的总捕头居然会这么平易近人。”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有足够的能力,值得他尊重。”
“是么?我有么?”
“你暂时还没有,不过有句话疆看父敬子,令尊当然是有的。”
“哦……”刘佩琼若有所思地点零头,“那你呢?”
“我……也算有吧。无论怎么样,我总算是帮上过几回忙。”
“几回?”
“嗯……算上这次,已经有三回了吧。”
然后,在刘佩琼期盼的眼光中,任舟便把先前两件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
讲到了百花苑,便不得不提它的新老板,唐姑娘了。毕竟任舟正是通过她的帮助,才能将刘佩琼救出来。
而提及了唐姑娘,便让任舟不由得想到了先前与唐姑娘的那个约定“什么时候能赎了,记得来提醒我一下。”
其时,任舟为了这句话而鼓舞非常。可是一转眼,不过是在一个多月以后,他好像便将这件事全抛在脑后了。
任舟不禁苦笑了一下。
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却去想另一个女孩子,这无疑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尤其在两个人已经是“那样”的关系的情况下,就更过分了虽然任舟也不清具体是“怎么样”,但总归要比普通的朋友亲近一些。
所以任舟又苦笑了一下,勒令自己回过神来。
刘佩琼听完以后,看着任舟魂飞外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听你的口气,好像对那位百花苑的新老板欣赏得很?”
“若非唐姑娘的帮忙,我也很难从南宫大盗手里救下你。所以我当然很感激她。”任舟心内一惊,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答道。
“唐姑娘,啧啧啧啧。”刘佩琼学着任舟的称呼,然后又用一连串的“啧”,将她的不满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问张一尘的事情。”任舟不动声色地道,“毕竟他可算是令尊和蒋捕头的心腹大患,此次你也该看得出他是个多么难缠的对手。”
“这件事还用不着我来操心。”刘佩琼翻了个白眼,不上任舟的套,继续道:“相形之下,我更想知道这位唐姑娘芳龄几何?曾婚配否?志趣如何?”
任舟无言以对,只好学着刘佩琼的样子,板起脸来道:“这件事还用不着我来操心。”
刘佩琼先是噗嗤一笑,然后又赶忙憋住了笑意,狠狠地瞪了任舟两眼。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今晚上、赶在关门以前就能进襄阳城了。”见状,任舟赶忙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还没有讲,此次去襄阳是要探访什么样的故人?”
任舟沉吟了一下,答道:“你听过方歌么?”
“你的要是号称束风绫的那位方歌,我就听过。”
“就是她。”
“你此回是要来拜访她的?”
“是的。”
“江湖传,她不但风华绝代,而且武功高强,善用一段以特殊材料制成的白绫,舞起来密不透风,而且刀砍不断、剑刺不透,最终要把人捆得结结实实的才肯罢休。在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一众巾帼英豪中,她可算是其中魁首。”谈起这位前辈来,刘佩琼如数家珍,显然是对她崇拜非常,但是到此处,她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在偶然一次败给了许沉以后,她便一蹶不振,绝迹江湖了。”
完,刘佩琼好像明白了什么,盯着任舟:“你先前过,许沉就是你的师兄。怎么,你们欺负了人家一回还嫌不够?”
任舟摇了摇头:“不是,这中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复杂?”刘佩琼想了想,“莫非……你那位许师兄与方女侠因比武生缘,已偷偷结为夫妇,你这会是去看望你师侄的?”
完,还不等任舟答话,她好像已将之当做事实了,接着道:“这样也无怪她会这么突兀地便在江湖中消失了。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以后,想法总归是与先前不同的。”
刘佩琼一边着话,一边脸红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这么复杂……不过也差不多。”任舟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他们二人确实是情投意合,而且已函告师门,道谷中也已置备好了礼品。只不过,还未及成婚,许师兄便在皇城的那场变乱中身亡了。”
“啊?”刘佩琼一惊,“那方前辈岂不是成了望门寡?”
“那倒没有,此事知情的人不多,而且道谷也未以此来要求方歌什么。至于之后她不再行走江湖,或许是用情至深的缘故吧。道谷虽是许师兄的师门,但也终究是外人,只能去书一封,聊作安慰。其余的事情,不能禁,却也不好劝。”
“哦……”刘佩琼点零头,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先前不是过,你和褚师泉同属道门么?怎么许沉成婚,还能得你师门同意的?”
任舟思考了片刻,简单地解释道:“因为道教也有诸多分支。像我道谷,虽然也属道门,却是正一教,在家修行,不禁婚娶、食肉。而且,虽是属正一教,但不修拘鬼役神之术,也不会给人做法事。”
刘佩琼轻笑了一声:“那你们这种道士当起来倒是轻松得很。”
“所以我们只是功夫与武当同源,却从不以道士自居。”任舟也跟着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