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为自己担心的表情,董绥感到又好笑又暖心,在这样一座破旧的道观里,能够解决温饱的前提下,有这样一位忠实的同村兄弟陪伴,也算是一份福气。
董绥问:“你只记得我家有钱后要给我娶媳妇,你家打算啥时候给你娶媳妇?”
旺财回道:“绥哥,我家的情况你真想不起来了吗?”
董绥发觉摇头会引起伤口疼痛,只好摆了摆手,道:“记不起来了!”
董绥想,既然穿越到这里,就应该找机会回董家洼一趟,看看董绥家中父母及其他亲人。
担心到时候无法认出乡亲们,董绥想应该提前做一些铺垫,“旺财,我真想不起来了!还是你说吧!等有一天回到董家洼,连自己的父母都认不出,会是怎样?”
看董绥认真的样子,旺财相信对方确实丢了一些记忆,他稍事停顿,道:“先说说我家的情况吧,阿爹阿娘在我十岁时同时得了一种病,相隔十几天死去,他们死后,村里的长辈商议,我由阿叔抚养,阿妹蝴蝶送到外祖父家,由舅舅抚养。阿叔家也不宽裕,阿婶经常不给饭吃,恰好你家大伯通过一个熟人找到师父,希望师父能收你为徒,一边种地一边修行,你家阿娘看我可怜,央求大伯通融连我带上,三年前,我俩一同来到玉泉观。你15岁,我12岁。”
说到伤心处的缘故,旺财低下头,不再继续。
董绥感到非常意外,道:“旺财,你说的这些我真的忘了,原来你还是个苦命的孩子。三年中,我们回去过吗?”
旺财抬起头,看着董绥,“每年春节你都回去,我留下陪师父在这里过年。”
董绥继续问:“三年来,你见过小妹蝴蝶吗?”
旺财答:“去年舅舅来道观请师父为他村上做一场法事,我随师父去的,你没去。去了后见到小妹,她很好,今年13岁了,舅舅说已经给她找了婆家,明后年就嫁人!”
旺财说起小妹时,脸上笑容泛起,转瞬间,又将笑容收起,叹息道:“绥哥,你看我家的情况,如何能娶上媳妇?”
刹那间,又转忧为喜,“绥哥,其实在道观挺好,即便地里没有收成,我们四人也能吃上饭,道观西边有一间房子,存了满满一屋子粮食。几年没收成我们也饿不死。再着说,师父是个好人,干活和背诵经书从不强迫我们。”
旺财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凑近董绥,低声说:“什么经书不经书的,能吃上饭就行,看到经书上的竖杆横杆弯弯杆就头疼!”
董绥暗想:就像师父说的,15岁的旺财就知道吃!想我12岁时就奔着县里最好的初中去,15岁考取了市,也是最好的高中。唉,其实,像旺财这种生在南宋、没有理想的少年多了去啦!再说,家庭贫穷、从小所处的环境限制了他们的思维!
董绥很想知道,临安的这位董绥对于背诵经书是什么态度,问:“旺财,师父教我的经书,我都能背过吗?师父教我修行的事,我全都记不起来了!”
旺财答:“论背经书,你比我用功,但不像师父那样,全部心思都用在研习经书上,你除了能背几段经文外,也没学到啥本事。这下好了,砸了脑壳,你我都一样了!师父三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旺财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难怪师父说我俩只知道吃吃吃!董绥在心里有些同情师父,心说,像这样的徒弟有还不如没有!
旺财不以为然,“别看师父那么凶,也只是表面上而已,不像村中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安排背的三字经、百家姓,一旦背不下来就打手板,如果师父对我们像私塾先生那样,或许我也能背上几段!”
董绥不解地问:“为何非要师父逼着你才学呢?”
旺财说:“像我们穷人,即便认识几个字也当不了官;像我俩的悟性,读再多的经书也不会得道升仙!”
闻听此言,董绥颇为焦急的说:“即便不能得道升仙,跟随师父学些摆法场、降妖捉魔的本领,一是给乡亲们做了善事,二是能挣口饭吃!”
“摆法场需要读很多的经书,我可没那个脑子。我就安心在道观里种地,也能吃上饭。”旺财坦然应道。
“师父说,我俩种出的粮食也就够我俩吃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像你这样不努力,一旦换了住持,信不信会赶你走?”
旺财一时无语,“这个倒没想过!”,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回问道:“绥哥,这些大道理在你被砸前从没说过,平时你是盼着回家娶媳妇,我呢,除了干点活就盼着吃道观里香喷喷的米饭和师父腌制的咸菜!这样,三年就过来了!”
董绥心生疑惑,师父是否是因为俩人不努力,不愿意再在两人身上浪费精力?
“旺财,我问你,是不是师父担心什么,不肯将他所有的本能教给我们?”
“不是!师父生气的时候总是说,你俩不认真学,又收不到合适的徒弟,半生所学道术将无人继承!师父着急归着急,他平时凡事又讲究顺其自然,因此拿我俩也没办法!”
“师父每天还研究经书吗?”董绥问。
“要说师父研习经书的劲头,没有谁能比过他,你能记起师父书房里还有一个小书房吗?那个小书房,谁也不能进,有一次,师父喊我到书房拿东西,恰巧小书房的门敞开着,我偷偷瞄了几眼,发现里面堆了满满一屋子书,有的还放在精致的小楠木盒里。师父每天处理完道观的事务,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书房里看书研习道法,绥哥,你有时说梦话回去娶媳妇,师父50多岁,还是孤身一人,从来不想娶媳妇的事!”
“师父孤身一人?”董绥一脸的惊讶。
“听道观的老道士高道长说,师父二十来岁到玉泉观,来时只背了一个灰布包袱,包袱内除了几件道袍,其余的都是经书,而他书房里的经书,都是他这些年与同门道人切磋时,对方赠予或花银两购买的。”
时间就在两人一问一答的过程中逝去,董绥由此了解到道观的历史、住持昱凡的经历、临安董绥及旺财的身世。
到第三天,董绥已经能够在旺财的搀扶下在屋内走动,同样总是不失时机地询问更多与道观相关的事。
被破伤风梭菌感染后,一般七天至十四天发作,有时时间还长些。
临近七天,发作的阴影让董绥坐立不安。
师父昱凡每天来看望不下三次,每次都是简单的询问两句就匆匆离开。
第四天,师父昱凡进屋还未站稳,董绥鼓足勇气向师父问了一个问题、提了一个请求!
而这个问题和请求,他整整酝酿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