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到处一片欣欣向荣,锦秀懵懵懂懂地踏出了大学的校门。
说是大学,其实是一个脱产学习的成人高考的商业学院,两年时间也就混个文凭,不知道学到了什么。当年高中毕业,死活不肯复读,在长沙工作的姐姐不甘心看妹妹在农村呆着,千方百计要她报考。本来读书成绩就不错,加上题目也不难,很轻松就考上了。
锦秀没有任何商业头脑,感兴趣的只是文学,读书期间,是图书馆里的常客,各种涉猎,看名著也看流行文学,只记得看了差不多所有三毛的书、琼瑶的书、金庸的书,学会了不少香港四大天王的歌,天天关注金曲排行榜。宿舍里有两位女生还因为张学友和刘德华谁更帅而大吵一场。宿舍里换过好几个收音机,七个女生每晚九点准时听一个“夜渡星河”心灵鸡汤节目,集体迷上了那个妙语连珠的广播电台的节目主持人,一边嘻嘻哈哈地膜拜那磁性十足的好听的男中音,一边制造很多很多的瓜子壳。
彼时人们对财富的渴望远不如现如今这般明目张胆理直气壮,至少在大学校园内如此。恋爱之风也吹得徐缓,除了班上一位中年大姐爱对着小镜子涂抹胭脂,身边几乎没有女生化妆。
由于是成人进修学校,班上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同学,一个孩子的妈妈停薪留职来混文凭。今天看来这做法算是比较励志了。她在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中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她老是要教大家一些人情世故,自作多情地吹嘘自己的光辉岁月。可是其他七位女生不大买账,因为她那过于肥胖的身材和朴素的衣服,加上涂得红扑扑的面颊,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锦秀也不爱听她啰嗦,觉得这不爱看书不爱听歌满口金钱的人太俗,不过也随大流称她“大姐”,只是不像其他人一边恭维大姐越来越漂亮,一边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
一天下午,下课以后,两个女同学拿回一封信,当着大家的面交给大姐,说在传达室看到的,顺便给她带来了。
大姐拆开一看,用一贯的大嗓门故作幽默地说:“见了鬼了!你们这些小姑娘没收到情书,偏偏还还有人暗恋老娘!”这一句引起了大大的轰动,大家一窝蜂围上去,信上潇洒漂亮的字体,写着什么“我喜欢你不敢说,只能远远地在你身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之类的话。大家兴奋地大声读信,调侃着要大姐请客,大姐听得十分受用,毫不掩饰对被暗恋的陶醉。
锦秀直觉地觉得这信写得虚假,毫无诚意。果然,下一步就有人私下告诉她,其实是他们的恶作剧。
没想到的是大姐一直把这信保存着,半年后她老公带着孩子来看望她,在抽屉里看到了,可怜这位大哥吃起莫须有干醋来。其他人自是不好意思,可谁也不敢吭声。事后,一家人和好如初,大姐打扮得更勤,似乎有希望暗恋者现身的意思,锦秀她们暗笑。再过后,都把这事淡忘了。
悠悠闲闲的两年就这样波澜不惊,一晃眼过去了。毕业了,离校的日子就在眼前,看着同学们各显其能,有不少同学在家长的帮助下定好了工作。只有锦秀每天干呆着,家乡在农村,回去也只是惹父母干着急,何去何从呢,心里有一万种假设,一万种打算,结论都是迷茫。
骑着一辆单车,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只感觉车水马龙,貌似到处都是机会,又感觉无处立足。
街上贴的招聘广告不少,大部分是酒店、超市,还有个朋友介绍锦秀去卖房(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命运为锦秀打开了财富之门,可她选择了擦肩而过)。
招聘会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简历基本上如石沉大海,一次,锦秀看到著名的友谊华侨商店招营业员,心想大公司吧,去了或许有着向上发展的机会。
第二天正式上班才知道,聘用自己的其实就是一家私人联营柜台,一位温州老板在这里租用了几米柜台专卖皮具,锦秀和老板娘的侄女一起两班倒,这姑娘是一位北方姑娘,小学没毕业,人很聪明能干,对锦秀这个大学生十分照顾,也经常点拨锦秀的书呆子气。几百块钱的工资招来一个诚实肯干,长相清秀的大学生,温州老板一家对锦秀都十分友好。
可是干了几个月,锦秀觉得工作乏味,前途暗淡,辞职了。
一天,翻开《长沙晚报》,看到一所民办中专学校招办公室人员、还有管后勤的总务主任,锦秀心想不能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迷茫度日,总得做点什么。学校是自己喜欢呆的地方,不妨前去一试。
到地方一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所学校场地很有限,校长办公室就在大办公室的里间,大办公室里也就两三张桌子,都是年轻人。
校长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要大家先填表,排队面试。有几个年纪大的一下子就填完了,锦秀边填写简历边留意里面的情况。想听听校长会提什么问题,自己也好做准备。
轮到锦秀了,校长一看她的表格,说:“你的字真漂亮!这样吧,最近我想送一封感谢信到村红星委会,感谢他们对我校办学的支持。你帮我现场写一封吧。”锦秀一听这不是写应用文么,有戏,接过纸笔就写,草稿都不用打。校长一看文章,当场拍板录用了锦秀。
锦秀心想原本想做个办公室打字的,最后成了总务处主任。欢天喜地地向姐姐报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