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牛一鱼竿，小童骑在牛背上，老牛追着干草游，一路行来，这略带喜感的造型不知吸引了多少村民的目光。

半年来，方淼干净整洁的造型和彬彬有礼的气质深深的印在了乡亲们的脑海里，不说十里八乡，上阳下阴两村的人都知道下阴村方家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屁孩，还总能干出来一些看着让人啼笑皆非的傻事。

一路自是少不了叔叔婶婶的出言打趣方淼，认识的方淼自然是热情的打个招呼，遇到不认识的也回一个灿烂的笑容。

下阴村和上阳村，分别在这条无名大河的上下游，因为大河是S形流淌的，所以就形成了两个半圆，下阴上阳两村分别处在一个半圆内隔河相望，中间有一座石桥相连，石桥下悬着一把铁剑，剑身已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相貌。

铁剑名为斩龙剑，当然，并不是真的斩过龙，相传大乾开国之初，武隆六年，有一恶蛟出世，于大江沿途兴风作浪，所过之处皆洪水漫滥，水患波及大半个江南道，最后由当时的江南道大都督出手镇压，以剑镇之，从此之后，凡建桥者都会在桥下悬一铁剑，以防走蛟走此入海，从而引发水患。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大乾建国已有百余载，建国之初的事情早已无从考证，方淼也就当个神话传说听一听。

走到这里，再往上游走水流遍湍急起来，方淼便驱赶着老牛上了岸，李家草场已在眼前。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牛蹄。

目光所至，青葱的山林，清澈的大河，中间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靠着山那边有一个小矮坡，矮坡上有个篱笆小院，院子周围环形种着一圈杏树，此时杏花已经谢了，微风徐来，似有三两句朗朗读书声被风声携来。

空气清新，风景优美，真是一个……嗯，放牛的好地方！

行至矮坡下，轻轻扯了两下牛缰绳，老牛十分通人性的伏下身来，对方淼这个小短腿来说，上下牛背还是很艰难的，好在老牛有灵性，也省得自己摔两屁墩。

老牛伏下身以后就不愿起来了，低头啃食起地上肥美的青草，方淼也随它去，好在缰绳足够长，索性将老牛拴在了旁边的一颗小树上，让它自己慢慢吃。

将老牛拴在坡下，方淼径直向着矮坡上行去，偷偷摸摸地翻过篱笆墙，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怎么光彩，尽管正门大开，方淼也是不敢走的，顺着墙根循着朗朗读书声悄悄地来到窗边蹲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或许是为了采光，学堂窗户开的很大，上方还有竹帘卷起，教室里，二十多个小屁孩正摇头晃脑的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者读着千字文，那老者就是大伯母口中的李老夫子了。

李老夫子坐在讲台上，身前摆着笔墨纸砚，身后挂着一张孔圣人的画像，画像下面，还贴着十六张白纸，每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写的特别大，方便讲台下的学童看的清楚。

下方两个学童共用一个长桌，一排两个长桌，排了五六排，还有几个长桌空着。

学堂青玉案，彩服紫罗囊。

和后世学校里清一色的校服不一样，李家学堂里除了一两个李家子弟穿着统一的月白儒生长衫，其他的孩子都是穿的粗布衣裳，颜色也不一样，有的还打着补丁。

“这十六个字的意识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

“玄黄，出自易经，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玄为天色，黄为地色。”

每读一句，李老夫子都会停下来逐字讲解一番，只不过方淼估计这教室里学生也只能听得懂李老夫子的白话文解释，那什么玄啊黄啊易经的，对这些刚蒙学的幼童来说，真的是玄而又玄了。

方淼蹲在窗下听了好一会，李老夫子教的是千字文，千字文方淼并没有背过，只是小时候读过，可是此时随着李老夫子讲学，脑子里似有一本书本浮现，简体字版的千字文全文一字不落的浮现在眼前。

将李老夫子身后十六张纸上的字一一记下，在脑海中形成一本新的千字文，只不过限于李老夫子只写了十六个字，所以这本千字文也只有十六个字。

“今天识十二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放课归家之后需得勤奋练习，老夫明日自会一一检查，切记不可偷懒！”

教室内，李老夫子已经开始教这些孩童们认字，照着李老夫子墙上贴着的大字一比一划的临摹，每写完一个字还要大声的念出来，李老夫子教的字体和繁体字很像，但有一些细小的出入，对方淼来说，用惯了简体字，这繁体字差不多也能认识，不认识的结合上下文也能猜出来，只不过要让他写的话，还真是无从下笔。

随手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将这十六个字的繁体字一比一划的写出来，十几年的习惯，刚下笔不自觉的就想写成简体字，写的也是歪七扭八，就更别提书法了。

这些都得要慢慢练习，从这十六个字开始，慢慢的得把习惯改过来，以后都得用繁体字了，而且书法也很重要，科举卷面分也占很大的一笔，自己没学过书法，从来没有接触过毛笔，毛笔字也要练起来了，老爹方守义好像有一顶兔皮帽子，兔尾巴做毛笔正好。

教室内李老夫子也注意到了窗下的方淼，看着方淼蹲在地上用树枝戳来戳去，只当是一顽童在自娱自乐，见此地孩童多便学着同龄人写写画画，也没怎么在意。

识字对方淼来说自然是简单的很，待学到以后，这四书五经，策论八股才是难点，这些字他本来就认识，况且还有作弊器芯片在，只不过写了两遍，便已熟记在心，见李老夫子不准备再教新字了，便转身离开向坡下走去。

老牛吃了半天草了，应该也渴了，先带老牛去喝些水，今天李老夫子已经看见了自己，却没有出声驱赶，这就是好事，代表以后可以经常来偷师了，等到日子久了，和李老夫子混个脸熟，再找机会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不凡，那还要什么束脩，到时候就不是自己拿着钱求他教自己，而是他不要钱求着自己跟他学了。

计划顺利进行，大鹏展翅，只待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