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周亦棋所料,“小气鬼”顾砚书在接下来的一天里都没有出现在自家屋内,对于他这样别扭难搞捉摸不定的脾性,周亦棋早已经放弃了研究,也许致力于研究外星人的专家也不一定能够搞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早就已经对他这种非常人行为免疫了,反正不出三天他就会主动来跟她搭话,尽管臭着一张脸。只是可怜了自己那三道做不出来的数学和物理压轴题。
顾大少爷别扭了一天,但是在周日返校的时候,还是乖乖地在周家客厅里等拖拖沓沓的周亦棋,而周亦棋则是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回了学校。
顾砚书的走读申请在周二下午就通过了,他迫不及待地请了半天假收拾好东西,逼着周亦棋和他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校门外的出租车走去。周亦棋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竟然能有这么多杂货,什么花露水、梳子、洗面奶,还有他一包又一包的换洗衣物和被单。但是她似乎搞忘了,这些东西都是自家老妈给他收拾的,自从顾家婶婶身故以后,顾砚书生活上的一些细节都是由陈静在代为打理,顾、周两家人觉得女人总是比男人要细心一些。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难搞的大佛,周亦棋在回程时看见了章彻。他正站在学校施工搭建的临时墙边,吞云吐雾。
那是一处近乎废墟的地方,由于施工使得附近沙尘很大,就连植物上也蒙上了一层灰。现在是上课时间,人流量极小,领导也鲜少到这地方来走动,在这里抽烟似乎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许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章彻转过头来发现是她,冲她笑了笑,而后继续抽手里那支还剩半截的烟。周亦棋却像个傻子似的,愣愣地看着他,他用的是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手指修长且关节分明。还有,他弹烟灰的动作异常熟练,这让周亦棋想到了自家老爸和顾叔叔。
直到章彻抽完那支烟向她走过来,周亦棋才渐渐回了神。他把手放进自己的黑色运动外套口袋里,动了动眉毛:“怎么,你要告我?”
周亦棋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她心想说自己压根儿就不是那么多事的人,可是嘴巴却像上了封条一般,张不开。
他咧开嘴冲她一乐:“谢啦!”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拉链拉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周亦棋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的男孩除了顾砚书这样死气沉沉眼高于顶的无聊书呆子之外,还存在着这样阳光明媚的男生。是的,阳光,明媚。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只记得他身上那种味道,那是一种很妥帖的味道,一种可以让任何一个女孩子脸红心跳的味道。
在他走远之后,周亦棋拍拍自己的脸走回教学区。
自从那天下午以后,她就再也没能找着机会跟他说话,本来章彻的座位在她后面,可是后来班主任就给他安排了新的座位。根据李田田的小道消息,据说章彻的父亲跟校长是老同学,而且还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所以各科老师都照顾着他。周亦棋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他不做作业不会有什么惩罚,许多老师对于他上课睡觉这件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课间休息的时候,周亦棋正对着一道化学题目发呆,李田田用笔捅了捅她的腰:“你看那个‘要死’,又过去了!走路就走路,扭什么啊?”
“要死”是李田田给姚希取的绰号,周亦棋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姚同学又去找顾砚书问题目去了。
“你说,顾砚书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那种做作的女人肯定不喜欢的,对吧?”李田田强行合上了周亦棋的化学练习册。
周亦棋托着腮帮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知道。
这不是说假话敷衍李田田,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和顾砚书之间从来没有讨论过类似的话题,她也从未见过顾砚书对哪个女孩子特别留意过,好像从小到大,他对所有女生都是一个态度:谦和有礼。要说他的理想型,别说周亦棋,怕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开学已经有几周了,周亦棋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早就跟班里的人打成一片。女生愿意跟她一起进进出出,男生也愿意照顾着她,帮她搬搬椅子拿拿书什么的,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就是嘴甜,甭管你是有多么的不起眼,她都能夸你一大通,而且她笑起来甜甜的,自然给人好印象。
但只除了章彻。她看见他的时候,总是会有点小小的紧张,那些好玩儿的话全都说不出口。
有人畏首不前,就有人冲锋陷阵。姚希同学已经凭借请教题目跟顾砚书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每当顾砚书打篮球的时候,她总是会为他买一瓶水,有时在众多男生的起哄声当中红着脸递给他,有时又只是悄悄地放在他课桌上。
李田田一边义正言辞地骂姚希一边扼腕叹息的时候,周亦棋觉得有几分滑稽,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争着抢着给顾少爷当丫鬟,想当年她被奴役的时候,可没她们这么好心。
距离周亦棋上一次给顾砚书送水,已经有两年多了,那时两个人还在上初中,顾砚书还是像现在一样喜欢打篮球,周亦棋虽然不爽,但也还是会等着他一起回家,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他买一杯饮料。后来有一次,他投篮没有投进,输了那场比赛,就说是因为喝了周亦棋买的饮料,肚子不舒服才输了比赛,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冷战了好几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她仔细想想,觉得姚希也挺好的,人柔柔弱弱的,长得又漂亮,牵着她的小手在校园里逛一圈得有多少男生嫉妒啊。关键是像顾少爷这样深受家长和老师信任的书呆子中的战斗机要是早恋了,多有意思啊!她倒是想看看顾砚书拉着别人小手搂着别人小腰讨论立体几何和电磁感应是什么模样,要是让老师发现,他是急得跺脚还是淡定地翻个白眼?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看着顾砚书违反好学生专用的教条,那种感觉会不会跟看着和尚喝酒吃肉以及调戏良家妇女一样刺激?
但是像顾少爷这样顽固不化的朽木,怎么可能把漂亮姑娘给弄到手呢?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她这位“高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唉,该操心的还是得操心。
等到周亦棋离开那座独立小楼回到女生宿舍已经是周四的事情了。顾砚书在这个时候自然是充当搬运工,而周亦棋则是两手空空悠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
等到所有东西都归置妥当,顾砚书和周亦棋一前一后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这时候虽然是课间休息,但是宿舍区和教学区离得比较远,所以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所以当她跟在顾砚书身后摇头晃脑地走了几步时,一眼就看见了冲他们挥手的姚希。
马上就是教师节,班上的几个班干部都在商量给各个老师准备小礼物的事情,顾砚书向来对这种事情不甚热络,没怎么参与,另外几个班干部商量好了以后让姚希来告知他,询问有没有什么建议。
顾砚书随意地听着,只等她说完以后点头说“好”,可是此时却有人从背后猛推他一下,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倾去。他与姚希面对面站着,本来距离就近,被人这么一推,他几乎是将姚希抱了个满怀。女孩饱满的额头撞击着他的锁骨,有些闷闷的疼,慌乱之下他按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两个人。面前的女生突然就变得面红耳赤,她匆匆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顾砚书转身,罪魁祸首周亦棋笑得一脸得意,那表情仿佛是在说:“看我帮了你这么个大忙,该怎么谢我?”他此刻只觉得头顶有一股无名火,却又找不到言辞来教训她。
周亦棋左手摸着下巴,颇有几分遗憾的意思:“你可真是个木头啊,那么好的机会,你得搂她的腰你知道吗?没看过琼瑶剧啊?小腰一搂,往你怀里一拉,紧接着深情款款地对视,你们俩就能好上啦!”
“好你个头!你能不能干点正常人干的事儿?”顾少爷赐给她一记白眼之后便扬长而去。
周亦棋摸摸鼻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