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景区入口处的时候,陈静接到单位同事的电话,说是年前跟客户对接的资料出了问题,部门组长要临时召开一个电话会议商量应急措施,她不得已要回到酒店房间。
陈静叹了口气:“早就跟她们说那个提案不合适,非不听,出了问题拖累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勤勤恳恳的老员工。现在年轻人想法多是不错,但还是不能太冒进。”
她叨叨着往回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周亦棋跟在她身后打着哈欠也有要回去的意思。
“嘿,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俩去啊,一天到晚窝在床上看电视剧有什么意思,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看看,别一天到晚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陈静把相机交给周亦棋,让她多拍几张照片,另外嘱咐了两个孩子注意安全,别走远别到人少的地方去,就急匆匆地往回赶。
顾砚书和周亦棋之间拉开了一点差距,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着。周亦棋抱着相机,慢吞吞地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勾肩搭背比这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回想起来却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既然他今天早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她也不能举止怪异,免得无端让他觉得她小气别扭,嗯,就是要这么坦荡,不能输!
她抱着相机胡乱拍了几张照片,本来漂亮旷远的景致被她拍出来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丝毫没有美感,没过几分钟她就将相机挂在脖子上不准备再拍照。
出来游玩的人都三五成群地结伴往山上走,他们拖着步子跟在人群后头,顾砚书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发现这人竟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路边的枯草上抓了一团雪在手里胡乱地捏成球状就往嘴里塞。
“干什么呐?脏不脏啊!”他往回走欲夺下她手里的雪疙瘩。
周亦棋被他吓了一跳,像个护食的老母鸡往边上躲,突然脚下踩空——
“哎哟!”
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倒霉孩子在地上挖了个陷进,还在上面铺上了一层枯草枝和编织袋,昨天晚上那场大雪使得这个坑跟周围看起来无异。
“试试能走吗?”顾砚书从前面折回来将她扶起来。
“慢点慢点,好像扭到了。”她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单脚跳动着维持平衡。
“活该,好吃吗?”他训斥道。
“一般般,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泡沫,也不甜。”她小声地回答。
顾砚书本来还想再说说她走路不长眼睛,摔多少次都不长长记性,但是看着她眼泪汪汪的眼睛,叹了口气走到她前面弯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周亦棋犹豫了一下,好像自从小学毕业以来,两个人就再也没背过对方了,她突然间找回了一丁点已经多年没有的小女生的扭捏,万一太胖了压垮他怎么办?随即一想,只要他敢说半个“重”字,她就把他勒死扔在雪地里,为民除害。
顾砚书也没有催她,弯着腰等着。
周亦棋还是爬上去了,两只手有些局促地在他胸前交握。顾砚书将她托起,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他走得很稳,也很慢,周亦棋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男生力气这么大,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她背起来,从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是被她压制的书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的力量似乎正在崛起,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太瘦了。
他们一直没有开口交流,能听见的只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卡擦响声和两个人在空中融合的呼吸声,他的比较粗重,她的比较清浅。
周亦棋先打破沉默:“顾砚书,我记得你好像会滑雪对吧?”
“嗯,这次没有带装备。”他把她往上颠了颠。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雪地,若有所思地说道:“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在楼下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然后藏进冰箱里,这样一年四季都化不了。”
顾砚书将她往上托了托:“不一定能堆,这里海拔比市区高,温度也低一些,比较容易下雪,市区就不一定能有这么大的雪,很有可能像上次一样,雨夹小雪堆不在地上。”
“真的?”
“嗯。”
不管他说的什么话,她都无条件相信。
周亦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知道啊?我妈老说这样的人将来最有出息,你将来想干嘛?做个老学究吧,这个最适合你。”
顾砚书笑出声:“我只想当教导主任。”
她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然后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作乱:“小气鬼,真记仇。”他竟然将她从前的调侃记了这么久,也真是够可以的。
“干什么?想造反啊?再动一下把你扔下去。”他出言警告。
此话一出她果然瞬间安分老实,像一只乖顺的树懒软软趴在他背上。
因为周亦棋脚受伤了,他们原定在山庄停留两天的计划临时改变,等到下午道路清理出来了就驱车往回赶。车子开回市区的时候,果真如顾砚书说的那样,地上没有积雪,阴冷阴冷的,她怏怏地将头贴在车窗上。
过年这几天,由于周亦棋的脚受伤,陈静不许她上蹿下跳瞎胡闹,于是她原本跟李田田商量好的出游计划泡汤了,只能跟着顾砚书“一心只读圣贤书”。她的精神总是在复习功课的时候最萎靡,一到写作业就嚷嚷头晕脚疼犯恶心,总之全身上下没有哪里舒坦。偶尔顾砚书看她那副快要发霉的样子实在可怜,偶尔会带她到小区旁边的电影院看个电影,再背着陈静偷偷吃快餐炸鸡。
这样了无生趣的生活直到两个星期以后她拆除绷带的那一瞬间才算彻底结束。恢复自由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李田田去逛街,她不仅要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也不是什么难事,总之她迫不及待地要在外头撒野。
李田田前一天刚刚从东京旅游回来,刚回到家气儿还没喘匀就被她拉出来作陪,一路上怨声载道非要周亦棋请吃大餐不可。
两人在商场厮混了一个上午,从奶茶店走出来的时候,竟意外地遇见了同班同学姚希。
漂亮的文艺委员主动走上来跟她们打招呼,笑容甜甜的。李田田咬着吸管,不作任何回应,姚希也不介意,反正自己跟李田田也没什么说话的必要。
姚希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对周亦棋说道:“我家就在对面的小区里,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在这里等我十分钟可以吗?”
周亦棋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答应,姚希走后她拉着李田田坐到靠窗的位子上。
李田田放下杯子,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看这朵班花没安什么好心,她怎么突然要送东西给你呢?”
“不知道。说不定是我人见人爱?”
“您还真是过分乐观。”李田田啐她。
二十分钟以后,姚希才重新走进这家奶茶店,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只是这外套周亦棋看着有些眼熟。
姚希走过来将外套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是顾砚书同学那天留在我那儿的,他说不急着给他。但是今天恰好碰到你了,听李航说起过你们两家是邻居,所以就想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衣服还给他,好吗?”
说得这么诚恳,让人怎么拒绝好呢?周亦棋讪讪地接过外套,冲她点了点头。切,还以为是有礼物要送给她,自作多情。
“那就拜托你啦,小信鸽!帮我跟他说声谢谢!”班花把这句话说得调皮又可爱,周亦棋自认没有这门本事。
“没事,不用客气,就一件外套而已。”她将衣裳举着往姚希面前送了送,一副气量很大的模样。
“啊?哦哦,那好,学校见。”搞什么,又不是你的衣服,你表什么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