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亦棋最终还是帮李田田向顾砚书“咨询”了这个问题。
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周围大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叽叽喳喳地交流着哪个老师布置的作业最多,哪场球赛最精彩,一群学生当中站着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男女,低头摆弄着手机,不时抬起头往公交车过来的方向张望。
周亦棋用肩膀撞了一下顾砚书的胳膊:“哎,顾少爷,我同桌想请你帮她补习哎,一周一次,一次两个小时,您意下如何?”
顾砚书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右边眉毛往上一扬:“没空。”
“你除了打篮球,还能有什么事?”虽然她早料到会如此,但还是厚着脸皮凑到他下巴前面,表情像是揭穿了他的一个阴谋。
顾砚书用两根手指抵住她的脑门儿,有些嫌弃地推开:“打篮球怎么就不是事儿了?再说了,我是真的没空,”他看着她明显不相信的神情,补充道:“两个月以后有一次物理竞赛,姚希向宋老师申请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周五大家要在一块儿上课。”
“姚……希?她物理很好吗?上次我偷偷看到她物理周测成绩才刚刚及格哎!”她几乎脱口而出。
顾砚书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竞赛物理跟我们上课教的物理研究领域不一样,侧重点也不同,我看她应该还挺有兴趣的吧。再说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思进取是条咸鱼?”说罢示意她掏出公交卡,公交车已经进站了,稳稳当当停在他俩正前方。
周亦棋跟在顾砚书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忍不住一阵腹诽:她哪里是对物理感兴趣啊,分明是对你感兴趣!做人蠢成顾砚书这样的,真的是好难得。
当天晚上难得顾启丰没有加班,吃过晚饭以后几个大人在客厅里拉家常,从球赛讨论到房价,又说起了综艺节目里某个女明星的下巴不自然。顾砚书和周亦棋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书房里,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拉好的窗帘后面,是挂着雨丝的玻璃,这是三月以来的第一场雨,润物细无声。
顾砚书对这次物理竞赛十分重视,他上一次这么严肃地准备一件事还是在二年级。那时候的顾砚书和现在的顾砚书已经有了几分相似,板着一张小脸,脖子上的红领巾系得周正,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演讲稿。
顾砚书正在看与物理竞赛相关的资料,蹙着眉头,时不时地拿起周亦棋的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他背对着灯,五官显得有些暗淡,柔和的光线自他身后来,头顶的几根头发像是被染成了金色,深色格子衬衫微微解开两颗纽扣,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
周亦棋是一直知道顾砚书长得好,但这却是第一次通过自己的观察来得出这个结论。
“你有完没完?作业写完了?还是我脸上有答案啊?”顾砚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偷窥者。
“嘿嘿,你脸上虽然没有答案,但是你能告诉我答案。”周亦棋将作业本放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支笔。
“要找出一个比你还笨的人,还真是不容易。”他嘴上虽不饶人,但手却拿起了那支笔,开始在稿纸上演算解题过程。
笨?不知道谁才笨呢,美女想方设法地往某人怀里钻,可某人却表现得像是一棵不会开花的铁树。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她面前装蒜,周亦棋嗤之以鼻。
李田田听说了班里成立物理竞赛学习小组的事情,顿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打了鸡血似的写了个申请交给班主任,还给自己找了个无比做作的理由:“与优秀的同学们在一起,可以锻炼自己的思维”。可惜老实巴交班主任察觉不出她的花花肠子,只当她下定决心好好学习,痛改前非。
物理竞赛小组每次组织学习交流活动的时候,李田田都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们到其他自习室扎堆,然后垂头丧气地带回来一张难度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空白物理卷子。
周亦棋看着教室里那五个空位,不由得有些唏嘘,五个人当中,就有两个心怀不轨,亏得物理老头还以为是他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鞭策鼓舞了这几个求上进的学生。
李田田原本也不是铁了心要跟顾砚书擦出点什么火花来,但是却因为受了某种刺激反倒生出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来。
她每次拿着那些足以令她抓狂的物理卷子去勾搭,哦不,请教顾砚书的时候,总是碰着对手,且人家还比她高好几个段位。
姚希软绵绵的语调,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话的时候还歪着头,她俩往一处站高下立现,简直就是糙老爷们儿跟娇娇小姐之间的区别。难道她来这个说火星语小班,拉长苦瓜脸对着一堆连标点符号都看不懂的东西,就是为了衬托班花?
那不行,必须要有策略,不能输给小妖精。
“他不会同意的,你别白费力气了。”周亦棋用手撑着脸颊,看了李田田一眼,开什么玩笑,顾砚书怎么可能跟她去滑旱冰。
“所以我才让你把他骗出来然后消失啊,剩下的就看姐姐我的造化好不好?算我求你啦!”
“你不知道,关键是就算我骗他他也不一定能搭理我......”
“打住,我就当你答应了!”李田田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冲,丝毫不理会周亦棋。
她这交的是什么朋友啊,一天天的比她还能折腾。
果然不出她所料,顾砚书并不想买账。
“你刚刚说什么?”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扔给她。
“我问你周末去不去滑旱冰,我想去,你教我吧。”
“不是不想学了吗?”他喝了一口饮料,瞥了她一眼。从前她跟他一起学过滑旱冰,但因为摔过几次磕破了皮就再也不学了,至今不会。
“你管我,突然想学了不行啊。”
顾砚书笑了一下;“这么简单?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就是,还有个女同学也想一起学而已,我和她都不会。”
他皱眉:“两个女生待在一块儿,我一个大男生去凑什么热闹?”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去不去一句话!”
“看我心情。”
然而当天顾砚书磨磨蹭蹭地还是照着周亦棋给他的那个地址去了滑冰场,只是当他远远地看见和周亦棋站在一起穿着短裙的那个女生,忽然间就都明白了。她这哪是想学滑旱冰,怕是又要骑到他头上犯上作乱,拿他跟其他女生做文章,歪风邪气不仅不能助长,还必须得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周亦棋和李田田久等不见他来索性到附近的小吃街大快朵颐一番,吃饱喝足也各自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