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吧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热闹,除了正前方那个小小的舞台,照片上的架子鼓还在那个位置摆着,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李田田像是看穿了周亦棋的心事:“放心,时间还没到呢,他的节目八点半才开始。”周亦棋看看手表:七点十五,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她今天怎么着也要九点半以后才能回家了。
等待的过程对于周亦棋来说十分煎熬,她喝光了自己面前那杯奶茶,打通了两关手机上的游戏,还去了一次厕所。
终于在八点的时候,小舞台上面站上了第一个人。抱着吉他留着胡子的男人全程用低沉的嗓音唱了一首民谣歌曲,但是周亦棋没有心思欣赏,她忽然地就怀疑起自己今天晚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不合情不合理。
直到八点二十五分,章彻和另外几个背着吉他的大男生才懒洋洋地走上那个小舞台,从李田田挑的这个位置看向舞台,视线畅通无阻。
周亦棋一眼就看到了章彻,他在那群人当中是最打眼的,最瘦,最高,最好看。他先是随手拨了拨吉他弦,然后轻声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几个人无声地笑开,他不禁意间抬起了头,然后,视线就与周亦棋相撞。他先是一愣,接着挑了一下眉毛,复低下头拨弄他的吉他。
周亦棋则是迅速低下了头,尽管酒吧光线很暗,但她还是生怕周围的人察觉出她的脸颊正在发烫。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就不该听李田田的话,今天就不该来,她现在突然有一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人窥见的窘迫。
李田田自然是感觉不到她如此细腻别扭的内心活动,只一个劲儿地示意她往台上看。
周亦棋知道章彻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是不知道他唱歌也别有一番风味。他唱的这首英文歌,她曾经在顾砚书的MP3里面听见过,一首娓娓道来的英文情歌。他唱歌的时候微微偏着头,不看台下的观众,额前的几缕碎发因为弹吉他的动作而不安分的摇动,还有他略微上下滑动的喉结.......
旁边有几个化着浓妆不断尖叫的女生,周亦棋的脸越来越烫了,也越来越坐立不安。
一曲结束,章彻立刻就走下了台,也不回应女观众的尖叫呐喊,毫不拖泥带水。在周亦棋还没回过头来的时候,服务生端着两杯颜色漂亮的东西微笑着走过来:“两位女士,这是你们的鸡尾酒。”
“你点的?”李田田有些诧异。
周亦棋还没来得及摇头,就看见章彻背着吉他朝这边走过来。
章彻将吉他搁在一旁,自然地坐在周亦棋左边的空位上,他先是扫视了一下桌面上摆着的两个空奶茶杯,笑着将鸡尾酒往前推:“怎么,来酒吧喝奶茶?”他用指甲轻轻敲击玻璃酒杯,“这个比奶茶好喝。”
周亦棋看着那杯挂着柠檬片的鲜艳饮品,有点犹豫地伸出手,拿起来抿了一小口,酸酸的,甜甜的,混合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她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大口。
章彻用手撑着下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俩:“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不跟着三好学生学习数理化?”
周亦棋一时哑口无言,倒是李田田爽快地回答:“我们来看你表演啊!不看多可惜呀。”
章彻轻轻笑着,左边脸上若隐若现的梨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那感觉怎么样啊?还行吧?”
李田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岂止还行啊!一个字——帅!两个字——特帅!”章彻跟李田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周亦棋自始至终都在小口地喝着那杯鸡尾酒,一言不发。
三个人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李田田“很仗义”地将周亦棋推到章彻左边,自己则走在周亦棋左边,三个人并肩走在大街上。
直到这个时候,周亦棋才鼓起勇气轻声说了一句:“你的吉他弹得挺好的。”
“嗯,那还真是,”他点点头,“怎么,想拜师啊?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他说得很随意,让人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夜晚的风很轻柔,吹得人心情有些舒畅,马路上时不时地有车子经过,屏幕滚动播出当红女明星代言的广告,行道树旁边的花坛里,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已经开了,仿佛这个夜里,只剩下了脚步声。
章彻并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在跟她们同行一小段路之后就离开了,她们也在下个路口分别打车回家。
周亦棋到家的时候,挂钟指向九点五十分。坐在座机旁边的陈静突然站起来:“周亦棋你怎么回事?这么晚回家,手机也关机,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啊?你做事情能考虑一下周围人的感受吗?”
“好了好了,孩子回来就好了,”周知康把陈静拉到沙发上坐下,又对着顾砚书说:“淼淼啊,你帮叔叔去辅导一下小棋的作业好吧?”
周亦棋这才注意到沙发那头还坐着一个顾砚书。顾砚书起身将她推进房间,身后的周知康还在劝陈静消消气。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身上还有酒味?”他狐疑地皱起眉头。
面对顾砚书的质疑,周亦棋没有回答,而是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转身给已经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才慢吞吞地回答:“没干嘛,就是跟李田田逛了街,她请我喝了一杯果味酒。”
周亦棋本来以为顾砚书不会相信,但他却只是不耐烦地催她赶快拿出作业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周亦棋的心思明显不在作业本上,虽然她以往也不会对作业表现出一丝热情,但顾砚书就是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比如她的嘴角莫名其妙向上翘起,比如她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但又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她平时也是神神叨叨的,一会儿笑一会儿闹。
两个人今晚的相处很平静,没有剑拔弩张,没有互相讽刺,只是安静地伏在书桌上,像一部默片。
平静之下往往暗藏玄机,平整坚固的冰面下总是暗流涌动,风平浪静的海水之下包含了种种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