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博士与韩渠东拉西扯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修岩，刚刚你老师的丈夫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他好像有事找你。”曹博士说着递出碎屏的手机，修岩心中一阵疑问，于是接过手机打了回去。

杨老师的丈夫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修岩，你是修岩对吧。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班有个学生好像很在意你的去向，一直在跟全班同学打听你的下落，昨天她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问来着。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就想问问你在哪儿，或者你给你那同学打个电话吧。”

修岩自认和同班同学不过都是塑料友情，谁这么热心会在乎她的去向？

“行，我给他回个电话去。他叫什么？您能给我电话号码吗？”

“是个女生，叫…叫李萌萌，对！是这个名。电话我给你找找。”

修岩打电话时背对着韩曹师生，曹博士发现她握手机的食指关节有一点不自然的弯曲。

“好的，好，没问题，我马上去找他。”修岩拿捏一个恰到好处的焦急表情，把手机递还给曹博士：“老师说有我那个失踪朋友的消息，情况挺严重的，我得尽快回去看看。”

“别急，你有空随时来复查就行。”曹博士应道。

热心肠的韩渠关切了修岩两句，又叫路过的后勤拿来几件便服。修岩找地方换上，便从兰城大学校门口匆匆离去。

韩渠见修岩走远，这才试探地问老师：“曹博士，放走S级病患妥当吗？是不是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更好。”

曹博士拿出那只碎屏的手机，打开最新的录音文件。

“你们班有个学生好像很在意你的去向，一直在跟全班同学打听你的下落”……“叫…叫李萌萌，对！是这个名。电话我给你找找。”……

“唉。”她轻轻叹气，“2队跟上修岩。”

对讲机里短促应了一声，博士用另一台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是我，曹竹心，查一下兰城高三1班一个叫李萌萌的学生。”

曹竹心拍了拍韩渠的肩膀。她的好学生亲眼目睹曹博士跟踪加窃听的手段，觉得恩师“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设塌了一半，有些发愣。

“老师……”韩渠几乎有些委屈，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韩迷弟显然忘记这个外表柔顺的年轻教授当年在学界掀起过怎样的腥风血雨，大概也忘记在成为孺子牛之前，“横眉冷对千夫指”才是她立命安身的本色。

曹竹心还是那张淡漠的笑脸：“你啊，不想放人走为什么还要给她准备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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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岩从教学楼出来，抬头看见一片熟悉的天空。

天瞳门消失了。

李萌萌复活了。

如果都是真的…修岩心中涌起一股虚假而微弱的希望。

地处闹市中心的大学校门外此刻一片萧条，居民闭户不出，路上只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和装甲车四处搜寻入侵生物的踪迹。

兰城大学距离修岩的住处不到两个街区，修岩一边小跑，一边在脑海里尝试和骨雕少女建立联系。这个小话痨自从修岩苏醒以来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状态，没完没了的废话固然烦人，一时听不见反而有些不适应。

妖眼为什么会消失？李萌萌为什么会复活？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沈千秋去了哪里？修岩有堆成山的问题等待解答，但解题的关键却装起了死。

该不会和我生气了吧。修岩回忆起对骨雕开放痛觉的操作，自觉是过分了些。缺个心眼的修岩不大记仇，也不吝于道歉，错了就道歉，过去了就原谅，心很宽，体倒是不胖。尤其是有要事求于人时，自尊的优先级免不得往后稍稍。

打开自家的大门，一切如常。修岩家是个双层小复式，市中心黄金地段，去哪儿都近。常年出差，把养女一个人丢在国内的养父母没提供过什么亲情温暖，只有金钱温暖从来不缺。

回家的修岩径直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打开音乐助眠，她需要尽快沉入深层意识。

昏昏沉沉间，岩浆地狱一闪而过，修岩又来到了打着惨白日光灯的生物教室。

骨雕静悄悄地立着，姿态依然灵动俏皮，就是换上了一副油盐不进的郁闷表情。

真生气了。

修岩围着骨雕转了两圈：“前辈，骨雕前辈，可爱的骨雕前辈，美丽大方知识渊博的骨雕前辈。那天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我向你道歉，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骨雕前辈，你理理我行不行。”

修岩软磨硬泡了半天，骨雕还是老样子，她没办法，只能祭出收买人心的大法——贿赂。

这里是修岩的潜意识，表现方式是梦境，在梦境里，一切实体的兴废存亡都由梦境的主人控制，只要想象能力足够强大，就是捏出一座白金汉宫也不在话下。

修岩调出存储在脑中为数不多的BJD娃娃的资料，照着骨雕少女脸的模样捏出几个精致漂亮的BJD娃娃。一个穿华丽的洛丽塔裙，披着一头娇俏的金色卷发；一个穿飘逸的古装汉服裙，堆起高耸的云鬓；还有一个穿了现代学生的JK制服，扎两个清爽的双马尾。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些，不知道这个异世界的小姑娘会不会喜欢。

答案是，无论哪里的小姑娘都对破产三姐妹毫无抵抗力。

“哎呀，前辈附身在骨雕上多不方便，这三个娃娃关节灵活，不嫌弃的话穿上试试？不满意随时调换，放心，一定换到您满意为止。”

“你一口一个前辈我是有多老，叫我枝桃。”洛丽塔枝桃率先开了口。“我告诉你，我可没有原谅你。就你这种忘恩负义，妄图行贿获取原谅的人，哼！”

枝桃嘴上骂着人，脸上早就乐开花了，洛丽塔BJD在修岩精湛的“建模技术”之下长了一张和骨雕有九分神似的脸，华丽的服装让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异世界少女连连惊叹，爱不释手。

修岩作势建了3面落地穿衣镜和一张洛可可风格化妆台，抽屉里塞满所有能想到的精致物件。

枝桃对着镜子又是转圈又是抚脸，神态沉醉，几乎像个真人了。

事实证明，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修岩见时机已至，划拉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小花园出来，摆上一张小桌和一套精美的英式茶具，很狗腿地替枝桃倒上一杯香甜的英式奶茶。

枝桃呷上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后生造化力颇强，能与魇兽旗鼓相当。”

“魇兽是什么生物？”不懂就问，修岩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魇兽是制造噩梦的妖魔，所谓‘造化力’就是凭空创造物体的能力。魇兽的造化力在山海界十分出名，初级魇兽造梦，中级魇兽造幻境，高等级的魇兽据说能将梦境化为现实。

你能将梦境操控到这种程度，倒颇具魇兽的天分。”

修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枝桃喝光了一杯奶茶，伸手展示她的空杯子，修岩从善如流，再倒一杯。

“知道你这没心肝的没安好心，想知道什么，问吧。”

“天瞳门消失了。”

“正常，蚀骨咒被你压制住，饕餮暴走不完全。没有足够的能量，天曈门必然只能存在很短的一段时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修岩点头，抛出下一个问题。“沈千秋失踪了，就是我那个被火鼠带进石磨湖里的同学。听说搜救队在水下翻了个遍，但连条鱼都没找到。”

“湖里原来有鱼吗？”

“肯定有。石磨湖是个垂钓胜地，大小鱼类不下百种。”

“嗯……确实奇怪。如果湖里找不到，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枝桃喝干最后一口奶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湖里的东西通过连接点去了山海界。”

“！”修岩找了把椅子坐下，“确实有可能。”

照这个思路，沈千秋很可能在山海界，如果要去山海界寻人，势必需要再次打开天曈门，可是这样一来会造成更严重的山海界生物入侵。不行…不能这么做…

枝桃放下茶杯，转向桌上的下午茶点心：“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湖岸上有什么东西把火鼠赶进了湖里吗？我怀疑湖中消失的生物和它有关。”

修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枝桃，除了饕餮，还有没有其他能打开天曈门的生物呢？”

“别做梦了，没有。”

“那有没有不打开天曈门就能穿行两界的方法呢？”

“别做梦了…”枝桃抹去嘴边的饼干渣，手腕一顿，“确实有一种人能自由穿行两界。”

洛丽塔枝桃漂亮的眉头拧成一个结：“我不想提这些人的名字。灵人族，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些家伙经常需要穿行两界，穿行之术是他们族中的不传之秘。”

这个答案让修岩十分惊喜：“那去哪里能找到灵人族呢？”

“不准找他们！”枝桃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平时俏皮的表情荡然无存，紧抿的嘴唇几乎有些狠厉，“不准再提他们的名字！”

被当头一喝的修岩很是愣了几秒，心中疑惑如潮水涌来，但还是忍住发问的欲望将此事带过，转移话题。

这个灵人族看来是枝桃的大忌。

修岩把话题转移到了李萌萌身上。

“我有个已经死去的同学好像突然复活了。”

枝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光闪烁，转头避开修岩的眼神。修岩自顾自说了下去：“是那天被马腹嚼碎脑袋的那个同学。”

“你想……”

“我得去看看，她在四处打听我的消息。”

“我劝你别去，这事有古怪。连我都看见了，你的那个同学明明…”

“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对吧。”修岩的目光远得像在眺望，“可是我总有那么一点侥幸的希望…李萌萌要是真的活着呢？要是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枝桃沉默着摇头：“你在逃避。”

修岩并未表态，不置可否地一哂。

“感官通道和记忆文件我设置了加密，语言系统是开放的，下次征用我的设备之前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哈，枝桃前辈。”修岩在梦境建模时突然领悟，无师自通学会了文件加密的方法。

“哼，我才不稀罕夺你的舍呢。”枝桃扬起骄傲的小下巴，内心却暗自惊讶，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会的定魂术。

这两人采用两套知识体系定义了同一个概念，竟没有造成鸡同鸭讲的后果，计算机技术和上古秘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

枝桃还在纳罕，修岩已经从梦境退出，意识流里的时间流速远远快于现实时间流速，睡眠只持续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