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桃!枝桃!等等!”
枝桃没有听见修岩说了什么,她和修岩刹那交换位置,修岩最后的呐喊变成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意识波动。
“修岩”了无波澜的眼睛里突然烧起熊熊烈火。
“多少年了,我坟头的万年柳枯荣几遭,想不到竟然还有机会亲自手刃灭我全族的狗贼。”枝桃握紧双拳,指节发白,戾气爬满眉梢眼角。
“你是什么人?!修岩呢?!”精通夺舍定魂的乐清源对这一变化并不陌生,这一幕似乎让她回想起某个多年之前的画面,肩膀微微发抖。
“你不认得我,我是你祖宗千百年的血债。”“修岩”全身泛起红光,脚下的地砖裂开缝隙,“你最好祈祷我让你死得快一点,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挖出你的心脏喂狗,再剁掉你的手脚做菜。你们当年如何对待我的族人,我今日要让你挨个体验一遍!”
枝桃没有给乐清源反应的时间,她站立的原地留下一个新鲜的凹坑,下一刻鼻尖已经抵在乐清源面前,蓄力的右手随着红光在空中完成被甲,金属质感的鳞甲与空气擦出星星火光。
“砰————!!!”
崩塌的墙壁扬起漫天烟尘。乐清源偏头将将躲开那一记惊人的直拳,靠烟尘的掩护同那个恐怖的对手拉开数米距离,方才背靠的墙面已经代替自己的头颅碎成了渣滓。
怪物。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乐清源第一时间认清了对手的实力。不认真点恐怕会死。
修岩的身体出现了蚀骨咒暴走的迹象,枝桃极度不稳定的情绪是一剂强催化剂,蚀骨咒就像一颗随着宿主情绪起伏的定时炸弹,情绪控制力强如修岩也有随时爆炸的危险,更不要说积累了千百年痛苦情绪的枝桃眼前正站着蚀骨咒的炼制者。
蚀骨咒本身在产生共鸣。
必须立刻阻止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乐清源的周身弥漫白光,发丝在空中狂舞。
枝桃的第二次攻击快得只剩残影,鳞甲蔓延到了肩部,力量越发可怕。乐清源防御几个来回,渐觉力不从心,她不曾对修岩使用全力,摔塌病床的那一击已经是针对修岩的力量极限。蚀骨咒的暴走状态虽然能暂时提高防御力,但加大外部攻击会增强蚀骨咒的反噬,加速侵蚀进程。
如果在被夺舍的状态下完全暴走,修岩绝对会死。
乐清源眉头紧锁,冷汗直流,避开两记快如子弹的砖块攻击后,她立刻拔下一根长发。
枝桃听见一段熟悉祝祷文,冷笑道:“哼,终于打算认真了。可惜迟了!”
枝桃欺身而上,蔓延至胸口的鳞甲预示着暴走即将进入不可逆转的危险阶段。乐清源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在险要关头念完了最后一句话,将燃烧的发丝拍进龟裂的地砖。
如果这是漫画,现在就是跨页加溅墨字体的大招名称的高光时刻。
“砰砰!!”“砰————”“砰砰砰!!!”
地砖碎裂飞散,一簇巨大的几乎有人大腿那么粗的蚯蚓自两人脚下钻出,一条叠一条盘旋而上,交错编织成肥硕的肉网,肉网裹挟枝桃,将她的的攻击定格在乐清源面前数厘米的地方。
乐清源闭眼起身,狠狠喘了两口气。
“好久没见过虫王阵了。”枝桃冷冷笑着,似乎无法挣脱,虫群的环状肌肉在不断蠕动缩紧,她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这种过时的伎俩还在用啊,不嫌恶心吗?”
“我要把蚀骨咒从你身体里拔出来,你最好配合一点,我不想伤害你。”
“哼,你不想伤害我?可我的尸体早就变成水了,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
“……”
乐清源已经猜到了枝桃的身份,灵人一族仇敌无数,但只有那个宿命的族群才会对他们有深刻到骨子里的恨不得饮血啖肉的仇恨。这是灵人族骨髓里的孽债,她不得辩解,不得摆脱,也无法赎罪,只能保持沉默。
鳞甲已经在攻占最后的空白区域。乐清源上前两步,迅速扯开修岩的校服前襟,在她胸前钉下一颗长长的骨钉。
“唔……呕!!”修岩吐出一口黑血,乐清源微蹙眉头,偏头避开了这令她刺痛的一幕。
“接下来会更疼,希望你能配合我,我不想伤害修岩。”
“假仁假义到这个程度,你也有心了。当初给她喂蚀骨咒的人就是你吧,现如今又要拔出来,是想留个半残不残的身体卖给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玩物吗?毕竟饕餮现如今可算是奇珍异宝了,市面上行情不错吧。”
“闭嘴!”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乐清源,她狠狠揪住修岩的衣领,却被枝桃用污血喷了一脸。
“垃圾没资格碰我们!你以为凭一个小小的虫王阵能困住我?!呸!饕餮可是吞天踏地的神!老娘就算废了两手两脚也能把你们这帮渣滓嚼成肉渣!”
修岩脖颈的血管突然暴起,皮肉骨骼扭曲变形,她的上半身顿时化成一只张着巨口的猛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狂傲的咆哮。猛兽的巨口一口咬下,三条虫王应声而断,那三条半死不活的东西痉挛挣扎,不停发出咕叽咕叽的求救声。
兽化的饕餮巨口中形成一个无底的风洞,一时间,小小的医务室里狂风肆虐。乐清源深感不妙,立刻用一个束身咒将自己定在原地。
蚯蚓、碎石、布帘、床架,这个空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席卷风中,四壁之内飞沙走石,布帘疯狂翻飞,凡是飘在空中的,纷纷向饕餮的口中冲去。一阵骇人的声势之后,一切统统消失于风洞之中,不知所踪。
医务室中突然沉寂。
“吞天”本是饕餮的天赋之能,但大封禁术的禁制仍在,枝桃虽然凭借过硬的实力强行催发,终究因为修岩根基不足而迅速枯萎。不过片刻,猛兽的外形瞬间退去,被蚀骨咒迅速反噬的修岩只剩下一只眼睛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距离完全暴走只差一步。
乐清源抽出三根骨钉,猛然冲向修岩。一根骨钉扎向修岩的左肩,暴走的饕餮抬手一挡,左手掌被骨钉贯穿到底,死死钳制住乐清源握着骨钉的右手。
在骨钉贯穿的同时,乐清源的脖颈被饕餮的右手紧紧攥住,尖锐的鳞甲在人没有任何保护的皮肉上戳出三个恶狠狠的血洞。
乐清源呼吸困难,视线模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本该是令她怀念的模样,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
饕餮鳞甲的黑色像墨汁一样在最后一只眼睛的眼白里扩散,它在攫取修岩最后的生命。
“修…修岩…修岩……”乐清源的双眼蓄满了滚烫的泪水,“修……岩,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别闭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我是清源啊……”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仿佛无声的呐喊和呼唤。
“我…我是清源啊…修岩……你睁开眼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