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驯从沈宝华“办公室”后面的那条巷子出来以后，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这些人到底为谁卖命，他想不出来，不过他们肯定不是善茬，他不动声色，快步向前走着，没敢回头去看。

他走到爱多亚路的光华大剧院，买了一张电影票，在那里等着电影开场。

他总觉得周围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么快，自己只不过在那里停留了一下，就被他们怀疑上了，他别过头去，尽量靠着墙站着，不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长相。

“舞宫血泪马上开始放映了，请手持票券通过，进场就坐！”

大剧院的工作人员准备开始验票，观众们排着队嬉笑着通过检票口。

李驯把刚才买到的票拿了出来，跟在人群中通过了影院入口，但他并没马上进场，而是停留在走道里。

那几个家伙早就都学着他也买了电影票，此刻他们也混入了人群中，到了走道里，他们中有两个人就停在李驯前面不远的地方等着。

难道他们没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李驯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李驯站在走道里等了几分钟，看着观众们基本上都已经入场了，他赶紧行动了起来，马上往出口走去。

那些人发觉到他的异常，纷纷跟了出来。

李驯飞快地冲了出去，穿过大堂，赶紧出了大门口。

到大街上疾走了一会儿，他急忙拦下一辆路过的人力车，说：“去法租界！”

他不确定光华大剧院门口还有没有敌人的眼线，他没有打算立刻回霞飞路，但想来想去他也没有几个地方能去，此刻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舒怡薇。

李驯没有直接让车夫载他去舒怡薇的家里，他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在饭馆里吃了饭又去了好几个地方，确定尾巴已经甩掉之后，估摸着舒怡薇应该回到家里了，才过去找她。

舒怡薇家离学校近，她每天下学之后就回家里住。

李驯在她门口等了一阵，见到她回来了。

舒怡薇先开口说：“李先生，你找我？怎么不到家里面去等？”

“我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和你说一下，如果你明日上学见到莫忱，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找他。”

他当然不敢自己直接找到学校里去，万一真还有人在跟踪他，那就把莫忱也给连累了。

舒怡薇“哦”了一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李驯说：“没有，你若见到他，就只需要简单和他说一声便可。对了，上次借你们老师的脚踏车，我们最近也用不上，等改天还给你。”

“唉，不急，你们要还需要用就尽管用。”

“暂时真用不上了，再说现在天气马上变得更冷了，骑脚踏车上路冻得慌。”

“那好吧，你改天直接骑到学校来，我将它还给老师就行。”

舒怡薇又再邀请李驯到她家里坐一会儿，李驯心里头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他婉拒了她而后赶紧回家。

他要给卫致良他们提个醒，告知他们现在外面很危险。

卫致良一直都没有出去，李驯进了门，却见不着莫明。

“致良，莫明呢？出事情了，我今天去情报处，沈处长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要小心点，你可千万不能再出去。”

卫致良稍显惊慌，说：“我看你出去了这么久没回，让莫明到附近去看看有没有一些可疑的人，怎么那些人这么快就把情报处都给端了？那我们这里还安全吗？”

“情报处本来来往的人就多，早晚都会出事，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让舒小姐给莫组长传话了，等他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卫致良点了一支烟抽起来，似乎在想事情。

李驯说：“你再把我们的手枪和子弹藏好一点，预防万一。”

“好！”

这时候莫明回来了。

卫致良赶紧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莫名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发现，我觉得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不要掉以轻心，现在就你的身份还没有出现破绽，你要细心一点，我们大家的安全可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呢！”李驯对莫明始终不太放心。

大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各自想着事情，都不想再多说点什么，就这样过了一夜。

隔日，莫忱果然找来了。

舒怡薇办事一向比较靠谱。

莫忱好像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进来就问：“郑坚忠的事情，你们最近有什么进展？”

给他开门的莫明支支吾吾的，他答不上来。

李驯说：“组长，出事了，沈处长好像被人抓走了。”

“啊？消息属实吗？你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李驯只不过是推测。

他说：“我不是很清楚，我并没有见到沈处长，我在他们楼下站了一会就被人跟踪了。跟踪我的人，他们都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但我敢肯定不是日本人。”

莫忱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都不要外出了。”

“他们在沈处长的办公地点设伏，但是他们又不敢明目抓捕，那估计并不是在租界里面的人。这些人为什么与我们作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受了汉奸的指使。”

“我先去找赵队长核实一下，另外再去联络站找老余，看能不能联系得上周书记。”

莫明说：“哥，你要在外面走动的话，一定要小心啊。”

李驯看莫忱好像并太担心这些，不过想想也是，莫忱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他对莫忱说：“有一个叫卓杰生的人，你是否认得，这个人现在极度危险！”

“卓杰生？”莫忱沉吟了片刻，“我想不起来，好像没有听过有这样的一个人，不过如果我见到老师，我会想办法让他查一查。”

“好，本来我也叫沈处长查过这个人，可惜还没查到就再也没见过沈处长。”

卫致良半天不说话，看莫忱似乎打算要走，连忙提醒：“莫大哥，你要是见到赵队长，可千万记得问他上次说给我们找子弹的事情，看看有没什么结果，就现在剩下的几颗子弹，要是哪天敌人要来抓我们的话，我们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也不必过于慌乱，公共租界的情况跟我们这里不大相同，他们敢大张旗鼓做事就是因为日本人在工部局警务处里有他们的官员，就算假设现在沈处长真出了事，法租界这里日本人要想随便进来抓人，可没有那么容易的，再说他们到底对我们掌握了多少，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小心归小心，但别自乱了阵脚。”

莫忱说完，就走了。

他马上赶去找赵翱。

可当他走到赵翱的住处，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在了。不过他家里收拾得很好，不像是有遇险。

屋子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莫忱上前敲了半天的门，可惜没一点反应，他只好掉头离开。

这个赵队长也真是，自己有什么新动向也不跟下面的人打声招呼，上次答应帮他们给找子弹，也迟迟没有下文。

他就是那种吃闲饭的人，也许让他去想办法赚点黑心钱，他可能还很在行，真要叫他带着大伙干一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这个赵队长恐怕还真没这样的本事。

莫忱又去了余克敬的家里，在这里他也同样没见到人，这个负责交通的联络站似乎也已经搬到别处去了。

莫忱这才开始急了起来，这下整个行动组彻底与“团体”失去联络了。

事态竟然如此严重，莫忱赶紧又回去找李驯他们。

他们没想到莫忱这么快又回来了。

卫致良问：“莫大哥，你找到赵队长了？”

“情况很不妙，现在赵队长和老余都已经搬走了，我现在没办法联络上周书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从知晓。”

李驯说：“难道除了联络站那里就没办法能找到他了吗？”

莫忱说：“负责与我联络的交通员，大多数时候都是赵队长派来的，他们只管传递一些并不太紧急的消息，老余那里是周书记带我去的，除了这里，还真没有别的办法联络得上他。”

卫致良说：“那赵队长其他的联络处呢？”

“那些地方很杂乱，他们有些并不是我们团体的人员，贸然去寻说不定还会暴露了我们自己，现在情况很复杂，谁也不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李驯倒是知道有一个办法能联系上余克敬，他说：“老余有一个妹妹，叫做余吟秋，就在你们学校念书，和舒怡薇是同学，这个人莫明也认识。”

莫忱说：“既然老余全家都搬走了，无法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她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上学，我们现在只能等。”

莫明有点着急，说：“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吧？”

“那倒不至于，我会去通知舒怡薇，让她一旦见到了你说的那个人，就过来通知你们，如果老余他们没有出事的话，那你们可以通过她联系上他哥哥。”

老余才2岁，莫明和卫致良并没有见过，听了还以为是个老头呢。

卫致良担心起别的来，说：“莫大哥，他们那边都已经搬走了，我们要不要也换一个地方？”

“就算要换也不是现在，我们组里公费本来就少，你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李驯看莫忱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他没什么要补充的，不过他还是留起了心，问：“我们要是有事的话，去哪里找你？”

莫忱说：“我最近活动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到什么异常，我本人肯定就还是继续到上海法政学院去上课，你们真有急事，可以直接来通知我或者让舒怡薇转告都行。”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