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李二人说到这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双方都不再言语，只默默看着神镜，想着心事。

神镜内，黑雾滚滚，画面里，别无他物。

陈沅芷忽道：“你看这黑云摄心阵，是不是挺好玩的，散发出来的黑雾，滚来滚去，就像是有人往油锅里，倒了几瓶墨水一样。”

李珂歆道：“是。”

陈沅芷叹道：“不知苏寻此行是否顺利，能不能找到他口中的‘蝉儿’”

李珂歆道：“……应该能吧。”

陈沅芷道：“寻儿奔出水府时，这阵法尚未开启，等他出了暗道后，阵法已然激活，入眼全是黑暗，可不容易分辨方向。”

李珂歆眼睛一亮，忽然叫道：“娘，这阵法就只有你和爹爹知道？！”

陈沅芷道：“差不多，怎么了？”

李珂歆激动道：“娘，你说，会不会是爹爹开启了阵法，却因为黑雾重重，难辨方向，一时之间，找不到回水府的路了？”

陈沅芷道：“有这种可能。”

李珂歆道：“一定是这样！”

陈沅芷喃喃道：“但愿吧。”

李珂歆见娘亲兴致不高，不由得上前两步，摇了摇她的手臂，轻声道：“娘，你在担心什么？”

陈沅芷目光瞧着神镜，怔怔出神，缓缓道：“其实那阵法并不用特意开启，只要有人破坏了府内的花花草草，就会自动激活。”

李珂歆“啊”的一下，惊呼出声，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忽然想起，黑麒麟军团在府内奔驰时的情状：但凡有拦在它们路前的事物，通通践踏而过，甚至遇到墙壁后，都直接蛮横冲撞，破开一个又一个大洞。

那岂不是说？这阵法有可能是黑麒麟军团激活的？

李珂歆惶恐不已，强逼自己转移念头，心道：「都怪苏寻，扫把星。」胡思乱想起来，将种种罪名都按在苏寻头上，越想越气。

过了一会儿，陈沅芷笑道：“算啦，不要自寻烦恼。这黑云摄心阵一旦开启，敌我不分，就算想要害人，在那弥天黑雾中，也会如同眼瞎一样，又有什么可担心了。”

李珂歆“哇”的一声，忽然哭了，扑到陈沅芷怀里，泣道：“娘，你说……万一……爹爹……回不来……”

陈沅芷伸出手去，轻拍李珂歆的背脊，笑道：“傻孩子，就算你爹爹遇到了危险，往这黑暗中，随处一躲，又有谁能找见？”

她脸上微现得意之情，道：“再者说，咱们李府三步一阁，十步一楼，回环曲折，密林丛生，历经三代人方才修建完成。

“常人入内，若无指引，必定迷失方向。”

“说不定你爹爹，此时正藏身某处，笑看来犯之敌——像那没头苍蝇一样，团团乱转呢！”

李珂歆听到“若无指引”这四个字，身体一颤，霎时间，几乎气也喘不过来。

陈沅芷道：“折腾了许久，有些饿了，咱们先去烧几个小菜。”拉了女儿的手，往厨房走去，笑道：“等咱们做好饭时，说不定你爹爹和寻儿两人，会一起出现在面前呢！”

这地下水府，原是李家避难之所，故而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存粮便是吃上一两年，也绰绰有余。

何况石屋外面，就是小湖，其中鱼虾水族，应有尽有，何愁食物不足？

二人转进厨房，片刻后，香气阵阵喷出。

陈沅芷忽听得石门机关响动，知是苏寻归来，忙快步前迎，心情激动下，只顾与苏寻谈笑，一时忘记招呼苏蝉儿。

苏蝉儿自幼受寒毒所扰，于世事殊为隔阂，倒不觉得陈沅芷失礼。及至后来，她瞧见水晶窗，且被窗外的螃蟹、水螺所吸引，抛下陈沅芷，径自前去观看，亦不觉得有何不妥。

彼时，陈沅芷被晾在当场，也只轻轻摇头，未曾放在心上，转身去厨房，叫了李珂歆出来。

谁知李珂歆出现后，将矛盾点燃。双方较量、试探一番，被苏寻从中劝开。

此刻，四人围坐石桌前，伸筷夹菜间，动作难免有些机械，吃到肚里，没滋没味。苏寻欲鼓舞气氛，与苏蝉儿谈笑中，间或说些趣事，暗瞧陈、李二人的神色，见她们心思不属。

苏寻忽然想起前世标题党，肚中大乐，心道：「震惊！三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在饭桌上，不得不说的故事。」

苏蝉儿见他嘴角含笑，问道：“苏寻哥哥，你在笑什么？”

苏寻道：“我突然想到一件高兴的事情。”

苏蝉儿道：“什么高兴的事情。”

苏寻沉吟一下，说道：“我之前讲过《西游记你还记得吗？”

苏蝉儿喜道：“当然记得啊，你又要讲故事了吗？”

说着，她习惯性的拉住苏寻袖子，轻轻摇晃，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催促道：“快说几个给我听。”

苏寻微微一笑，他自幼和苏蝉儿相伴，苏蝉儿每当寒毒发作之际，痛苦万分。

那时她还小，却已相当乖巧，不吵不闹，只是冻得身子颤抖起来，哪能自主？迷迷糊糊的自语道：“娘亲，我好想你……爹爹说你去了天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看蝉儿啊……蝉儿倦了……好想听你讲故事……”

那时，两个小孩搂抱在一起，都禁不住发抖。苏寻颤声，为她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故事。苏蝉儿冻得牙齿打战，却眼孕笑意。

种种画面，在苏寻脑海中飞速闪过，他回过神来，看向苏蝉儿，笑道：“上回讲到白骨精抓了唐僧，将他关在地牢，咱们今天接着往下讲。”

“那白骨精对唐僧说：‘哈哈哈，唐僧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吃了你我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唐僧说：‘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你就放我一马吧！’蝉儿，你猜白骨精怎么回答的。”

苏蝉儿单手托腮，梨涡浅现，应道：“嗯，白骨精肯定会说：‘绝不可能、痴心妄想。’”

苏寻笑着摇头：“不对。”余光瞥见陈、李二人，也在侧耳倾听，显然已从忧思中脱离出来，心下甚喜，说道：“那白骨精说：‘好啊，那我就放你一马。来人，把白龙马放了。’”

他说到这里，苏蝉儿已大笑起来，刚笑得几声，忽然想起“女孩子要矜持”忙举袖捂嘴，力求笑不露齿。

李珂歆虽然没听过《西游记不过也抿嘴轻笑起来。

陈沅芷奇道：“这唐僧也真笨，好好的干嘛要自杀？死了之后，还能学会什么经书吗？”

她听苏寻说“去往西天取经”便以为唐僧是要自杀。

原来这“西天”有暗指逝世的意思。人们认为太阳就像值班一样，东升西落。人间天黑时，那是太阳到地府去值班了，所以东方世界被认为是希望，而西方世界，则被认为是死亡。

苏寻当然明白陈沅芷的意思，只是他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事情，搔了搔头，也颇为不解，叹道：“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可能有些人?……这个……”

他刚准备脱口而出，突然感到有股莫大的恐惧袭来，当即住口，把话吞回肚子。

然后抬起手臂，伸衣袖抹掉脑门上的冷汗，不再多想，将话题转移，说道：“我再讲一个笑话吧。”

“从前有两只猪，一只猪勤奋无比，早起晚归，在田间劳作。一只猪却懒惰肥宅，靠勤奋猪接济着过日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某天，猪神下山，发现了勤奋猪和懒宅猪。”

“只见猪神仰天怒吼，忽然发出一道雷光，劈死了勤奋小猪，厉喝道：‘你丫出卖了猪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