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芷叹息了一声,凝视苏寻,幽幽道:“你也要弃我母女而去吗?”
苏寻忙道:“当然不是。”
陈沅芷道:“那你带了阿珂一起走。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倘若真有不测,那也是她命该如此。”
苏寻苦笑:“不是我不肯带她,实在是太过危险,况且我武力低微……”
陈沅芷道:“我不管,我不听。”双手捂住了耳朵。
苏寻低头看向陈沅芷,只见她目光中蕴藏着无限关切,突然心中一动,陡然明白:「她这是担忧我的安危啊!想用这种方式,劝我留在水府。」
体会到陈沅芷的深意,苏寻大为感动:“陈姨,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拿到万年玄火晶后,就回来看您。”
陈沅芷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轻声道:“我和阿珂就在水府,等你……等你三个月。你三个月不来,就不必来了,那时,我们会搬离这里。”
苏寻道:“我一定会回来。半个月后君临宴正式开始,等它结束,或许都用不了一个月。”
陈沅芷点点头,说道:“李府内的地形图,我已经告诉你了,夏皇城的地形图,却需要你自己去探索。路途颠簸,多多珍重。”
苏寻道:“是。”躬身向陈沅芷告别。
分别之后,苏寻并未带着苏蝉儿循原路而行,而是从怀中掏出“避水金晶兽”的妖丹,领着她在湖底行走。
这一方湖水是人工建造而成,湖底乱石参差,不易陷足,苏寻依着陈沅芷的指点,躲过湖底机关,带苏蝉儿缓缓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隐隐听到轰隆轰隆的水声,又走十几步,水声已然震耳。
苏寻与苏蝉儿加快脚步,走到尽头,前面是一个仅可容身的洞穴,探身向外望去,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出湖底,来到了湖面上,立身之所,在一座假山内部。
假山壁上,水流直泄而下,如同瀑布,落入湖水之中,恰似珠帘掩门。
苏寻不由得想起了水帘洞,暗暗惊奇,回首向苏蝉儿道:“待会儿跟着我的足迹,一步步向外走,千万不可错了。”
苏蝉儿也探头向外张望,只见周遭黑雾朦胧,脚下仍是水面,问道:“咱们还在这湖中?”
苏寻“嗯”了一声,道:“这里距岸边已经不远了,不过却最是凶险,处处机关陷阱。”
苏蝉儿睁大眼睛,无奈视线被黑雾阻隔,看不太远,只好说道:“好吧。你走一步,我跟一步。”
苏寻又叮嘱道:“千万不可错了。”
苏蝉儿点头称是。
苏寻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又道:“算了,我背你出去吧。”说着双膝微曲,向苏蝉儿道:“上来。”
苏蝉儿脸一热,不知为何,想起了李珂歆,有些紧张。
其实他们主仆二人自幼相伴长大,大小诸事,都曾共同经历过,如:掏鸟窝、上私塾、习武艺、打雪仗……
由于年龄相近,更能玩到一块儿,期间经常同吃同睡,不分彼此。
再加上苏母喜欢她心地纯良,也未曾把她当下人看待。
苏蝉儿作为苏寻的首席大丫头,在苏家享受着“副小姐”的待遇,很多仆人、奶妈等都称呼她“蝉儿姑娘”,众人皆知,等她将来开了脸,是可以直接获得“姨娘”身份的。
是以二人从不避讳身体接触,此时苏寻邀她上背,苏蝉儿忽然把脸一红,貌似扭捏,迟了一些,才羞得掩面伏身于苏寻脊背。
苏寻背负苏蝉儿,凝神提气,先直行三步,再左行四步,然后右斜行五步,左斜行五步,又直行四步,再右行三步,如此交叉而行,落脚处果然有陈沅芷所说的木桩。
如此走到二百二十二步,便到了岸上,微风拂来,鼻端闻到阵阵花香,原来这里是一处花园。
忽听得有声音从左前方传来,那人道:“爹,那问道令究竟有什么用?如今天下动荡,黑龙台密探遍布各地,昨晚咱们调动兵马,不怕惹得夏皇猜忌吗?”
苏寻听出是甄伏霜的声音,忙放下苏蝉儿,低声在她耳边道:“别作声。”
苏蝉儿耳朵痒痒的,赶紧点点头,心跳的好快。
黑雾沉沉,甄家父子的交谈声,随风传来。
只听得甄天川说道:“你懂什么?咱们甄家与李家其实大有渊源。”
甄伏霜不解道:“什么渊源?”
甄天川叹了一口气,说道:“某种程度上来说,甄家先祖与李家先祖,其实是师兄弟。”
甄伏霜惊“咦”一声,道:“李家不是世代经商吗?”
甄天川嗤笑道:“那不过是哄骗外人的鬼话而已。咱们甄家还是书香门第呢?不照样在暗中习武炼气?”
甄伏霜道:“对,对……是孩儿浅薄了。”
甄天川接着道:“当年先祖进京赶考,途经大江,欲要顺流而下,却见江面平阔,竟无一艘船影,当时日薄西山,放眼望去,夕阳染红了江水。”
“便在此时,忽见江面飘来了一具死尸,血色的夕阳照耀在那死尸上,令人不寒而栗。”
“先祖抛出绳索,将那浮尸套到岸边,捞了起来。”
“只见那尸体穿的是昂贵的锦缎衣裳,腰悬宝玉,面孔已被江水泡的浮肿,辨不出模样。”
“先祖当时不会武功,直吓得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正彷徨无计时,又见一具死尸漂来,幸好她的脸还是完整的,依稀可见其娟秀而美好的面容。”
“很快,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总共漂来了十具尸体,其中有男有女,看模样,均是出自大富之家。”
甄伏霜惊道:“先祖是遇到水匪了吗?”
甄天川摆了摆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续道:“先祖定了定心神,待欲折返回城,然后去报官,却见一艘巨船从侧面撞来。”
“那船风帆涨满,在大江上滑行,速度极快,如同鱼跃出海,砰的一声,砸在了岸上,挡住先祖去路。”
“船头跳下一人,喝问先祖:‘这些人是你杀得吗?’”
“先祖疑心那人就是水匪,只是此刻故意探他话头,怕自身遭了不测,连忙取出文书,说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有朝廷备案云云。”
“那人投鼠忌器,目光闪动,虽不立即伤了先祖,却也不肯放他离去,思虑半晌,最终将先祖掳到了船上,说要亲自送他赴京赶考,先祖暗暗叫苦。”
说到这里,甄天川冷冷一笑,问道:“霜儿,你可知那水匪是谁?”
甄伏霜道:“这……”凝眉思索。
苏寻听到此处,也是满腹疑惑,心想:「甄天川既然如此发问,那水匪的名字,甄伏霜肯定也听说过。」
想了又想,心中一动:「不会这么巧,刚好是李家先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