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寻回想起后世那位像老黄牛一样的苦皇帝,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了四个字:时也,命也。
温寒烟笑语晏晏,一边和苏寻聊着大夏国内的卦,一边款款玉步,带着他们走过抄手游廊。
抄手游廊两旁,是长满了荷花的池塘,叶子出水很高,在风雨中荡出一道凝碧的波痕。这时,雨量变小了很多,落在叶子上,滴滴答答,清清脆脆。
抄手游廊檐下,挂着两排大红灯笼,苏寻在夜幕中望出去,只见那荷塘里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烟雾。
淡淡的烟雾中,忽然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模模糊糊,她坐在小小的乌篷船中,伸手出去,低头采摘水中的莲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苏寻耳畔听见水里的蛙声,眼中望着那个女孩,忽然记起了《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那女孩感应到苏寻的目光,微微抬头,发丝被风吹动,变得倾斜,飘过耳旁,一双如水的眸子望了过来,隔空,与苏寻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就在两人凝眸的一刹那,温寒烟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
她知道,有些人之间,天生就会有一种类似磁场的情感,即便第一次见面,也会身不由己,被对方深深吸引,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温寒烟心道:「清清,你们两个,究竟谁会吞了谁呢?」
在她的心中,要想避免这两个人被对方相互吸引,简直比分割一对连体婴还要困难。
那女子看见苏寻,眸中水花荡漾,似是受到了惊吓,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起来,掌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慌忙缩回了采莲的手,匆匆藏入乌篷船内。
苏寻看见那女孩朦胧的面孔,只觉得有些熟悉,有些亲和,不过匆匆一瞥间,看不太清,只记住了那一双如桃花般的眼睛。
那一瞬很短,却又很长。
三人并未因此而停下脚步,依旧顺着抄手游廊一直走,过不多时,已到了尽头,入眼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温寒烟吩咐侍女摆了一桌酒宴,三人围坐桌前,边吃边聊。
忽听得门外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喊道:“娘,我回来了。”推门而入,原来是甄无霜。
侍女忙添了一副碗筷,甄无霜落座后,开口说道:“本来我料理完伏魔帮的人后,还能早点回来,但路上却遇到了一件事,娘,你猜是什么事?”
温寒烟笑道:“什么事啊?”
苏寻心道:「料理?伏魔帮的人都死了?」
甄无霜道:“今晚青云城内,有很多地方都失火了,百姓们在仓惶乱逃,我不好袖手旁观,于是上前搭救,帮忙灭火。”
温寒烟道:“你可知道失火的原因是什么?”
甄无霜道:“我在救火过程中,遇到了慧明师父,他们正在追捕从大罗寺内逃走的魔凰。说那魔凰为了泄愤,要火烧青云城。”
苏寻忍不住问道:“魔凰,属于凰族吗?为什么称她魔凰?”
甄无霜冲苏寻点点头,说道:“对的,属于凰族。”
说着,他看了苏蝉儿一眼,接着道:“她本来属于神兽,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跌落了一个等级,变成了圣兽,于是入了魔道,大家便称她为魔凰。”
甄无霜的视线落在苏蝉儿身上,她虽然感知到了,却也不去管他。
因为苏蝉儿正在埋头吃喝,在她的世界中,只要跟苏寻无关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于是也不参与聊天。
这世上,唯美食与公子,不可辜负,余者皆可抛。
甄无霜见苏蝉儿根本不看他,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不过一晃即逝,被他很好的掩盖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孩,低着头,也看不清长什么样。
温寒烟招手道:“来,清清,坐这里。”
那低头女孩快步走到温寒烟身旁,在温寒烟与苏寻之间的空位上坐下。
温寒烟介绍道:“苏寻,这就是我的侄女,闺名温清清。这是苏寻,以及他的……他的侍女,苏蝉儿。”
她本想说“守护者”三个字,但转念想到苏寻既然选择隐瞒苏蝉儿的身份,必然有他的考量,于是也不去揭穿。
苏寻心道:「温清清?」正想怎么拒绝,但见那女孩儿一直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脸颊,看不见长什么样,不禁笑道:“你好。”
温清清道:“你好。”依旧低着头。
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到了腰间,仅用一根红绳束着,发丝散落下来,便会遮住脸颊。
温寒烟知道自家侄女向来害羞,到那里都低着头,但这样下去,两人连面恐怕都见不到,还怎么一见钟情?
虽然之前,他们在荷塘中有过偶遇,但瞧苏寻现在的模样,明显是没将温清清认出来。
温寒烟心中微动,忽然说道:“苏公子,你年纪轻轻便能领悟通明剑心,可见在修炼上的天赋是多么不可思议。”
“正好我家霜儿,修炼途中遇到了瓶颈,一直被困在凝气境五重天,不知苏公子可否指点他一下?”
她心中一直以为苏寻的修为深不可测,只要对方愿意指点甄无霜,那么将会有两个好处。
其一是可以令甄无霜突破瓶颈。
其二是温清清或许会悄悄抬头去看苏寻,产生好奇,继而心中倾慕。
苏寻连忙推辞,但是温寒烟再三请求,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捧出来,话赶话,把苏寻抬得高高在上。
苏寻见她态度异常诚恳,只好勉为其难道:“好吧,我说的可能也不一定对,只是一些不成熟的建议,听听就好。”
甄无霜并不想向苏寻求教,那样会使自己在苏蝉儿面前,凭空没了面子。
但温寒烟的话,他又不能不听,也只好勉为其难道:“好吧,你且说说看……我最近在修炼时,心总是静不下来,该怎么办?”
苏寻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上面倒有关于这方面的一些记载。”
“上面说,心之不能静者,不可纯谓之心,盖神亦役心,心亦役神,二者交相役,欲念生焉。”
“心求静必先制眼,眼者神游之宅者,神游于眼而役于心,故抑之眼而使之归于心。”
“故以目内视时,思想集中,灵气充沛,返视内照,心平躁释。修炼时,凝神安息,舌柱上腭,心目内注,俯视丹田,很快就能入静。”
甄无霜听苏寻说的头头是道,神情不由得变得认真了一些,又试探着问出了一些自己平时修炼时的疑难。
不料,苏寻不加思索,一一给出了答案。
甄无霜大喜,只感觉自己瓶颈都有所松动,连忙闭上眼睛,激荡丹田灵力,试图冲破关隘。
虽然苏寻的丹田因为有封印,导致他吸收灵气的速度事倍功半,境界不高。但他的灵气感知力,毕竟属于天品,这么多年的修炼下来,其实也有很多心得。
再加上,他出自中州界,来自鼎鼎大名的苏家,眼光见识,远超甄无霜,指点他绰绰有余。
甄无霜闭着眼睛,苏寻的声音似梦似幻,传入他的耳内。
“引天地灵气入体,游走经脉,汇入丹田……”
苏寻的声音透着一股催眠的力量,只见甄无霜的头顶上空渐渐凝聚出一道灵气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