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色深沉,雨声稀落,周遭皆是盛开的荷花。
这间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像是凭空漂浮在水面上,苏寻站在窗前,望了望远处的荷花,随即将窗户关上,回到床前,躺下身来,盖上被子,说道:“睡吧。”
三步之外,苏蝉儿已经打好了地铺,闻言后,应声道:“是。”走到桌前,轻吹一口气,将烛火吹灭。
房间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案上点燃着的安神香,在黑暗中发出米粒大小的红芒,香头已经积蓄出一小段香灰,香灰越来越长,很快折断,升腾起一缕歪歪扭扭的烟雾,那点红芒更亮了。
黑暗中,苏蝉儿脚步轻快,回到地铺前,缩身团进了被子中,闭上眼睛。
过不多时,一股细细的甜香,便溢满了房间。
苏寻忽然睁开眼,只听得西北角高处传来两声格格轻响,那声音夹杂在雨打瓦片的声音内,倒是不易分辨。
「有人在屋顶行走。」
轻轻的响声由远及近,苏寻把目光落在紧闭的窗户上,下一刻,窗户被一只手推开,无声无息。
那只手纤细柔美,伸进屋内后,向上一抓,攀住了窗棂,接着便看见一个身影从窗口处滚进了房间内,那是一个苗条的身影。
苏寻依旧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高,连脖子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下巴以上的部位。
那人轻飘飘的来到苏寻床前,低声唤道:“苏公子。”
苏寻闭着眼睛,呼吸沉沉,正是酣睡的模样。
那人又道:“苏公子……快醒醒……”伸手摇了摇苏寻的被子。
苏寻被她摇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是一对清澈明亮的桃花眼,让人沉迷,正是之前在荷塘偶遇的那名少女。
轰隆!
刚好一道闪电划过,透过窗户打在那少女的脸上,但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苏寻不由呆了一呆。
那少女吃吃笑道:“刚刚分手,苏公子就不认识我了吗?”
苏寻恍然道:“你是在荷塘采莲的那位姑娘?”
那少女双手抓住自己的长发,重新打理了一下,假装不愉道:“你不会已经忘了我的名字吧?”
地铺上的苏蝉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视线落在那少女打理长发的双手上,瞳孔微微缩了缩。
苏寻不解道:“名字?这……从何说起……”
没记错的话,两人这是第二次见面啊。
那少女用红绳把头发重新扎了一下,叹道:“你果然已经忘了我了。”看着苏寻更加不解的目光,摇了摇头道:“我叫温清清啊,之前姑妈介绍过的。”
苏寻道:“温清清?”想起那个爱低头的女孩,两道身影在脑海中重叠在一起,叫道:“温清清原来就是你?!”
他是真没想到温清清和那采莲少女竟是同一人,在温寒烟介绍双方认识时,那时他心不在焉,温清清也总是低着头,根本就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少女温清清道:“这下想起我来了?”
苏寻不好意思的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不知姑娘找我何事?”心道:「这女孩之前挺害羞,现在怎么变大胆了?」
少女温清清正色道:“苏公子,你趁着夜色赶紧离开城主府吧,甄无霜已经派人来杀你了。”
苏寻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对面的温清清眸光动了一下,待见到苏寻原来是和衣而睡后,才恢复平静,苏寻道:“杀我?为什么?”
少女温清清道:“不要问为什么,苏寻公子,你快走吧。”
苏寻沉默了一下,说道:“怎么走?”
少女温清清取出一柄匕首,塞到苏寻手里:“我为你在后门准备了快马,你抓我当人质,走。”
苏寻神色一僵。
苏蝉儿见温清清的双手离开了长发,握住拳头的手掌,微微松开了一些。
忽听得外面传来了许多脚步声。
少女温清清催促道:“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却见苏寻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我苏寻再无能,又岂能用匕首对着你。”
门被推开,有两人站在门口。
正是甄无霜手下的方剑白,以及黑脸大汉。苏寻看向那两人笑道:“今晚正巧睡不着,想要见一见我那便宜徒儿,两位可否领个路?”
方剑白和那黑脸大汉对视了一眼,过了片刻,那黑脸大汉缓缓点头。
于是方剑白道:“苏公子,请。”躬身伸出左臂,指向长廊。
“哗啦”一声,房屋外,无数黑衣人向左右退避,让出一条路,供苏寻通行。
苏寻点了点头,说道:“带路。”
那黑脸大汉走在前面,苏寻跟着迈步,温清清忽然开口:“我也一起去。”紧随其后。
轰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惨白的光亮透过长廊,照在众人的身上。
黑脸大汉在前方领路,苏寻、苏蝉儿、温清清走在中间,身后是方剑白。
周遭还有蝗虫般的黑衣人,跟着他们徐徐而动。
少女温清清把玩着前肩垂下的黑发,苏蝉儿运转灵力对苏寻传音道:“她的头发里,藏着东西。”
苏寻轻轻点头。
走不多时,便听见若有若无的琴音,令人心神沉醉,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有一道石门,门上雕刻四个字“琴韵水榭。”
旁边的温清清对苏寻道:“这是我姑妈起的名。她睡眠不好,专门请的琴师,彻夜弹奏。”
苏寻笑道:“定是我那便宜徒儿太过顽劣,才让她如此忧心,我这便去教育教育他,包管他日后,再不敢胡闹。”
方剑白、黑脸大汉以及诸多黑衣人,面无表情,对苏寻的话语置若罔闻。
众人穿过石门后,又走片刻,来到一处金碧辉煌之所。
那里正是甄无霜的居处。
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灯火照在金色的墙壁上,折射出黄色的光斑,十分气派。
黑脸大汉在房门口站定,轻叩两下,说道:“二公子,苏寻来了。”
半晌没有回应,黑脸大汉走近两步,跟着又敲了敲房门,然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放缓自己的呼吸,聆听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一片静寂。
黑脸大汉等了片刻,又用力敲了敲房门。
咔嚓!
那房门没有反锁,一用力,便开了。
房间内,传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苏寻的视线跃过黑脸大汉,朝房屋内看去,只见到了满地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