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栩完全不在意胸前的黑矛,突然大步突进,一把死死抱住空陌,那具与焚王一样的灼热身躯瞬间便将他周身的创口烙成了疤!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焦糊味。
“梓语姐”枯栩的嗓子里仿佛也塞着一块火炭,沙哑异常,“快动手,趁我还有意识!”
邬梓语已经握住了“逝”,可是她发现自己竟还是难以狠下心来,这把枯木般的巨弓此刻是那样的沉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她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眸子里流淌出来的,不知是眼泪还是熔岩。
“你疯了吗?你也会死的!”空陌怒吼,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向外增长,形成无数锋利的骨刺洞穿那具紧紧抱住自己的残破身躯!
可是他就是不松手,那双臂间的巨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不要”篱雨艰难的爬起来又重新跌倒,捂着鲜血直流的额头。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挣扎着不让自己陷入昏迷,可是眼帘却越来越沉重
“篱雨儿,没事的,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枯栩轻笑。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上次睡着了就错过了驮龟的送行,而这次若是再睡着了,错过的
错过的,只怕会永远错过
她无力地伸出手去,五指都在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只要夺下那把大弓就好了
沉重的眼帘终究还是合上了
天空探出了风雷悸动的尖角,如同有恶鬼在哭嚎。
邬梓语拉开了弓弦!
“枯栩,对不起了!”邬梓语含泪闭上了眼睛。
“梓语姐,你和零瞳哥可要白头偕老啊!”枯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也闭上了眼睛。
永恒的生命?在能将一切都化为灰烬的“逝”下,一切都是泡影吧?他会在一瞬间连渣也不剩。
只要篱雨儿平安,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呀!终于终于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师父,谢谢你
枯栩在心中默数了三声
然而死亡并没有降临!
枯栩猛然睁开眼。
漫天的云海从四面八方涌来,尽皆倾倒在了邬梓语的身上!将之死死禁锢!
耳边传来了冷笑。
空陌!枯栩一惊,忘了他还有掌控云雾的能力了!
邬梓语被万千云海深深掩埋,已经拉满的弓弦再也放不下去了,凝固的云雾还灌入了她的口鼻,过不了多久她便会窒息而死!
以她自己的力量自然不可能挣脱云海的禁锢,那是连整个大联盟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同样被掩埋的,还有陷入昏厥的篱雨。
“没想到吧!”空陌放声大笑,又贴着枯栩的耳边,如恶鬼低语:“还不放手?是想亲眼看着她们慢慢死去?”
他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了牙齿因为愤怒而被咬碎的声音。
骨刺还在寸寸突增,从空陌的身体中不断生出、生长,刺入了枯栩的四肢百骸,破坏了他周身的脏器、关节!这本该是一个死了千百回的人了,可是空陌不知他哪里来的力量还能这样死死地抱住自己,拼死也松不开手!
松了手又能如何?周身的关节都被破坏了,各处骨骼都碎成了渣,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松了手只能静静的躺在地上亲眼看着那个恶魔杀戮所有人!
到那时,除了不会死,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死了……
不,还有机会的,他还有最后一招!
空陌没有注意到身后腾空掠过的寒光。那是横涯,它直升天际,没入云海。
下一刻,云海洞开!
仿佛天裂了口,滔滔大河从中倾落!
空陌的笑容骤然凝固,跳动的心脏仿佛一瞬间坠入了万丈深渊!那根本不是大河,而是暴虐的刀锋撕裂长空掀起的万钧气浪!势吞山河!
落纵横之“落”大潮落!
漫天的云海疯狂汇聚,试图阻拦,可是那滔天巨浪落下,凝固的云雾寸寸碎裂!
空陌睁裂了眼眶,仅仅只是远远观势就令人肝胆俱裂!
“轰”
空陌被死死抱住避无可避,与枯栩一起淹没在横涯刀锋下的惊涛骇浪中!
凝固的云海顷刻间瓦解,烟消云散。邬梓语手一松,“逝”之箭射出!
一道流光划过,那是毁灭的轨迹,所过之处万物尽皆湮灭无迹!
这是早已既定的轨道,经过枯栩与空陌
“唉”远山上传来一声轻叹,转动的毛笔突然停下,沉默了片刻,那人拿出一块竹简。
竹简上依稀可见有着五排字迹,最上面的一排字已经被划掉了,而现在笔尖落下,第二排字也被一笔划掉!
“唉,”他又叹了口气,“王座之下,皆为棋子”
“哈哈,那又是什么人以王座为棋呢?”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当然是,下棋的人。”那人回过头,看清了来者的脸,也笑了起来,“原来是现在该称你一声先生吧!”
“随意随意。”先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简,其余的字被捏在了手中,只能看到最后一排:
终局降临
“原来前辈早已预见了终局么?”
“呃哼”竹简被悄无声息的收了起来。
先生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轻轻笑笑。
“终局的到来已成必然,不可能阻止,先生不要浪费力气,那些人那些事还是尽早忘了为好,让我们一起静静等待。”
“忘?何为忘?心亡了,就忘了。”
“哈哈,我本来也没抱有能说服先生的希望,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打倒一颗不懂得放弃的心。”
“我想知道前辈究竟预见到了什么?”
“无止境的黑暗,无止境的绝望,无止境的恐惧便是终局。”
“当真不可逆?”
“当真不可逆,我想过千万种方法,终局都必定降临。”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那好吧,我只是问问。”
“先生当真不放弃?”
“当真不放弃。”
“哈哈,先生当真有趣。”
笔在指间旋转,他望着先生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林间。
“不可逆,不可阻,但未必非得逆、非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