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缓缓驶近,谢皓粼看清了何人,自嘲一笑,放下了轿帘。
何三恰巧瞥见了官轿上的“定”,不禁忆起新婚当晚,那名不速之客。他眼神一闪,手一紧,略一犹豫,往轿子那处追了几步,正欲开口,传来何书的声音,“少爷,你看,那是不是少奶奶和小慧?”
何三回头,欣喜不已,大步走向夏花。
夏花见何三颇为焦急,加快了步子。
“阿花,累了吧。”何三道。
“还好,何大哥,你等了很久?走吧,先回客栈。”夏花道。
何三点头。
一行人上车后,往客栈去了。
“我这边几乎没有进展,你呢?”何三道。
“陛下虽未明言,但我揣度咱们这回好似卷进了别人的纷争,刚好撞上了口子,陛下是不会重查此事的。于是我便求陛下放人回来,不过他并未当即同意,说要考虑。”夏花道。
何三诧异,“陛下真这么说?放人这样的大事儿竟答应了。”
“陛下只说考虑,君心难测,不过今儿我运气好,遇上龙颜大悦。”夏花道。
“哦?宫里有喜事?”何三道。
“嗯呐,高丽向大吴俯首称臣。”夏花道。
“没其他的了?”何三道。
“嗯,还有的,才刚在马车上,小慧不都给大伙儿讲了吗?”夏花道。
“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你唱给我听听?”何三道。
“斯卡布罗集市,曲调颇为凄婉,还是不唱了。”夏花道。
“哦,这是撒克逊的集市?你在书上看到的?”何三道。
夏花嗯了一声。
“阿花,日后你要跟着我吃苦了。”何三画风一转。
“啊?还行,我还有那么多嫁妆呢。”夏花道。
何三盯着夏花许久,直到小二送来了饭菜。
今儿在宴席上,夏花几乎未动饭菜,只是吃了几块儿酥饼,这会儿子不免多用了一碗,吃得有些撑。
何三恐她不消食,提议去外面走走。
“对了,我们去夏记小吃看看,牌匾还是你写的呢。”夏花道。
“好,怎么给忘了,走吧,就咱们俩,让小慧几个歇着。”何三道。
夏记小吃的详细地址夏花并不知,只是听他爹说了大概,两人左右不赶时辰,一路走一路打听。
“前面拐一道弯就是了。”路人道。
“多谢。”何三道。
“倒是离咱们住的客栈不远。”夏花道。
“嗯呐,两条街是挨着的。”何三道。
两人到时,铺子还未关门,里面稀稀疏疏,每桌还有一两人。伙计见有人来了,忙迎了出来。
“两位客官,来点儿什么?”
“不了,我们随意瞧瞧。”何三道。
“好嘞,客官明儿来吃,夏记小吃在都城就两家,味道独特,保你吃了这回还来下回。”伙计道。
“哦?那行,我们改日一定来尝尝。”何三道。
“你们请便,老顾客来了,我招呼去了。”伙计说着越过两人,热情道:“公子今儿这么晚?来点什么?”
“一碗羊肉泡馍。”来人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夏花微惊,颇觉久远。
何三循声望去,见是谢皓粼,向其点点头。
谢皓粼一愣,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桌,坐下。
“何大哥,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夏花道。
何三嗯了一声。
谢皓粼头微抬,直到两人消失不见,方才收回视线。
回去的路上,颇为沉默,何三几次欲开口,见夏花心不在焉,便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夏花有些烦躁,自顾自地走着,一时不察已到客栈。
小慧见夏花回来,忙服侍她梳洗。
“好了,你快去歇着。”夏花道。
小慧退了出来。
何三将灯吹灭后,在床的外侧歇下。
夏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店铺大门敞开,谁来都行,她何必多心。即使他对她还未忘情,那又如何,她已为人妇,他旁边也有了别人。夏花脚一伸,撞上了软软的一团,她恍然,原来有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何大哥,今儿没有故事了吗?”
何三嘴巴咧开,无声地笑了,淳厚磁性的嗓音于寂静的夜里响起……
夏花些微躁动的心绪逐渐趋于平静,进入了梦乡。
何三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歇下。
一连三日,宫里没有消息传出,大理寺也未放人。
老太爷这几日察觉老三行为有些怪异,喜喃喃自语,时不时颇为焦躁。
“老三,烨哥儿和阿花一定会想法子救咱们出去的,你要沉住气。”老太爷道。
何翰举愣愣地点头,也不知他听进了多少。
老太爷见他两眼无神,叹了口气。
又过了五六日,大理寺查明贵妃小产,究其根本不是何府茶叶所致,将何老太爷父子无罪释放,然,毕竟与“千里飘雪”有关,故抄查之物概不退还。
何三夏花也得了消息,一早便等在门口,接老太爷等人。
老太爷抬头望天,阳光颇为刺眼,见何三和夏花走了过来,脸上有了笑意。
“走,回家。”
“好嘞。”众人脸上都有喜色,除了何翰举一脸木然。
翌日晌午,马车到了田庄。老太太等听见马蹄声,忙走了出来,见是何府马车,心下一松,随即老太爷在何三和夏花的搀扶下出了马车,随后是大爷,二爷,三爷,四爷,五爷。
老太太眼睛湿润,掖了掖眼角。许氏等快速走向自家老爷,虽说憔悴,精神气还在,又是哭又是笑……
老太爷让众人先回屋梳洗,半个时辰后到上房。
草莓等见何三、夏花回来,喜不自禁,张罗着热水,衣物,服侍两人换了。
“老爷,委屈你了,日后咱们会一直挤在这个小地方吗?”二太太道。
何翰墨在牢房呆了近半个月,这会儿子回到田庄,虽说简陋,然,心下踏实,此时听闻,笑道:“让你吃苦了,其实这里也不错。”
二太太一愣,讪讪笑了笑。
……
众人先后去了上房,只等老太爷开口。
“这回咱们能全须全尾,全赖烨哥儿和阿花,虽说一家人本应如此,但情分还是得记着。”老太爷道。
大爷等齐齐点头。
“祖父,其实这回都是因阿花斗胆向陛下求情所致,那日直到天黑,阿花方才出宫。”何三道。
夏花看向何三,何三点点头。
“难怪,大理寺分明已过了堂,怎么几日后忽然宣布无罪释放。花丫头,定是承受了不少凶险。”老爷子瞧着夏花,颇为欣喜。
众人一听,对夏花的感激更胜一层,何曼薇径直跑向了夏花,连连叫了几声三嫂。
“阿花,既然陛下如此看重你,要不你再求求他,让他将宅子和茶园都还给我们?”二太太忽地道。
此言一出,屋内鸦雀无声,老太爷老太太脸色瞬间黑了。二老爷赶忙阻止二太太说下去,面色赧然地看向夏花。
“老二媳妇一向只在后院,不知君王之怒,这回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实话告诉你,若是没有花丫头,这会儿子不是在流放途中,就是上面了。”老太爷厉声道,手指着天。
众人大惊,先时没有深想,经此一说,不免后怕,先时的何府虽说富足,然无权势,一旦出事,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禁看向夏花,尤感庆幸。
二太太嫁入何府多年,公公虽严厉,然从未像今儿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出此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