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的秋很沉闷,虽炎热的夏日已过,但空气中的燥热不减反增,营帐内更是闷热浑浊,让人无法入睡。
王甫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时睡着,但没睡多久,就被校场的操练声吵醒,穿上直裾深衣,绑上裹带走出营帐,遇见在账门外来回踱步的王强。
王强论辈分还在王商、王甫之上,是王家的旁系族人,但在这个讲究出身的东汉,比不得王甫的嫡系身份,要不是他有点军略,也轮不到他来作王家在军中的代表,他也不负众望,把王家的队伍治理得井井有条,时刻监视着各家族动向。昨夜得到一支5000人的队伍秘密离开军营的情报后,就敏锐的发现其中有猫腻,也不睡了,早早就等到王甫的营帐门口等待。
见账门打开,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知道的情况告诉王甫。
王甫眼睛微眯,问道:“是哪些家族的队伍?何人领军?”这里最大的一支是巴郡周家的3000人,其次就是他王家的2000人,5000人的队伍只有好几个家族才能筹齐。
“都是蔡、徐等小家族的人。”王强对于各家族在军队中的动向很是了解。
“哪是何人领军?”王甫有些意外。
“还没查清。”王强小心翼翼低着头回答。
王甫眉头一皱,但马上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儁礼,你去查一下军中高层有谁不在营地。”
王强不知何意,但还是点点头着手安排去了。
南中湿热的天气让很多人不好受,但黄权并没有出现不适反应,至少表面看不出来,他一大早就去监督兵士们的操练,校场的喊杀声震天。
校场高台上,黄权正认真的盯着底下的操练,不时点点头,虽然这支队伍都是各大家族拼凑出来的,但装备、战力都不差,各家族肯出钱粮,每个时代要钱不要命的大有人在,何况是乱世。
就在黄权打算回营时,王甫快步走来,冲到他面前,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把我们的军队交给一个东州士。”
黄权听完,面露寒光,呵斥道:“我们的军队既是益州之军队,益州之军队既是主公之军队,费观乃主公亲封军中将领,本将为何不能让他带兵。”
王甫一时语塞,军队归属实际上是一回事,但名义上却是另一回事,除非公然反叛,不然明面上还是要听从命令。
黄权说完,与王甫擦肩而过,正要离开,王甫急了,转身对着他的背影吼道:“难道你不知道那三人来此的目的?你就一点不担心你手中的兵权。”
“只要能打胜仗,兵权不会丢。”黄权渐行渐远,声音却字正腔圆的传来。
黄权走后,王强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恭敬的站在王甫身后。
“去把各家族在军中的负责人请到我营帐,说有要事相商”王甫想起出发前,王商跟他说的话“此去,军事全听公衡,但要特别提防此人,他与我们可不是一条心。”
军事王甫可以不管,但这支军队是他们益州家族的根本,分兵给东州士不知去向,这已经超出了益州世家利益的主线,决不能就此罢休。
王甫的营帐坐落在军营的东南,与黄权的帅帐紧邻,但与普通营帐一般大小,突然挤进各家族军中负责人,略显拥挤。
“国山,你这真够寒碜的。”打趣的是周英,他是周家当家家主周群的弟弟,周家世代名儒,以谶纬之学闻名于世,家富多奴,当代家主更是被刘璋任命为师友从事,虽无实权,但地位崇高。
“哈哈,叔宽,比不得你的营帐。”王甫眼中厌恶之情一闪而过,对于不钻研儒学正统的家族,他打心里瞧不上。
在益州本土家族中也分三六九等,巴西谯家、广汉秦家、广汉王家、蜀郡张家、犍为张家、巴西周家、广汉杨家,这七家六姓最有名望,而当下,以益州众吏之首治中从事王商所在的王家最为权势,而都官从事王累祖上也出自广汉王家,可见王家在益州的影响力。
王甫与周英还在虚情假意互相套近乎,张翼忍不住打断他们,问道:“王司马,你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在这里要说地位超过王甫的人非张翼不可,他是妥妥的张家继承人,校尉之职,在这里他军中职位最高。
“贤侄莫急。”王甫向周英微微颔首后,走下去请张翼上前,三人共同来到众人最前面站定。
“各位,想必还不知道蔡、徐几家昨夜出营至今未归吧!”并不是所有家族都像王强那样时刻监视着各家族,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这事,待听说,顿时议论纷纷。
王甫压了压手,待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现在他们在何处不知道,但带领他们的是费观费宾伯。”一石激起千层浪,王甫声音刚落,议论声比之刚才更甚。他见效果达到,继续说道:“而授予他兵权的正是我们的中郎将大人。”
泠苞、费观、吴懿三人来军中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刘璋想要分分军权,各家族把军权都看的比命还重,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就在王甫打算继续添油加醋说下去时,门外传出嘈杂的声音,“轰”守门的士兵被人踢了进来,泠苞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大胆!”王甫怒吼!
“是你王国山大胆吧。”黄权从泠苞身后出现,走进营帐,淡淡看着众人,冷冷对着王甫说道:“依军规,战时,只有主帅有升帐议事的权利,违者,主事者斩立决,参与者发配边疆!”
黄权的话语让众人略显慌乱,但王甫却很镇静,回道:“本司马不过是叫各位同僚来叙叙旧,何来升帐议事!”他说完,一些将领并没有如释重负,而是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