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脸上还依稀挂着泪痕,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这一幕,像看戏法表演一样一脸不可思议,拉着二师伯的衣袖左摇右摆,缠着胖老头央求他再给自己变一遍。就这样,他们一个老顽童、一个顽童,竟然十分上腔地纠缠着完了一个下午。
云杉絮絮叨叨、绘声绘色与我们讲了一大通他时候的事情,到此为止还没有切入到正题中去,让我们俩都有些不耐了,催促他赶紧讲下去。
可云杉依旧一副高深莫测、慢慢吞吞的样子,脸上每个极其细微的表情动作,都好像跟我们着“别急”两个字,这让我们很是抓狂。
他,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他的二师叔临走的时候,特地邀请云杉帮他一个忙,云杉问他是什么,他竟然还玩起保密起来了。
他拉着云杉的手,走到了观门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看见观门两旁的楹联都在常年来的瓢泼风雨、流转日色中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显得十分破败残陋,却没有人挂心着要去重新更换,可能是因为出观的人太少了,进观的人更少了。
“咱们来把这副对子换掉吧,重新些一副挂上去。”
云杉回过神来,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哎呦你可真麻烦。”
二师伯呵呵笑个不停,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激他,用怀疑的语气道:“你以前你会写对子,反正我是不信的。就你?一个毛孩子,恐怕连大字都未识得一箩筐吧,就别装模作样地学大饶了,孩子要有孩子的样子。”
云杉果不其然上了他的道儿,气鼓鼓地吼道:“你、你什么!”连脸都被气红了。
然后就撒腿儿一溜烟朝观内跑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捧着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还不忘恶狠狠、杀气腾腾地瞪二师伯两眼。
云杉又朝观里观外来回跑了几趟,桌子椅子板凳儿之类的物什也全都找齐了。
云杉站在不比他矮多少的桌子前,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两节纤细洁白如同嫩藕似的胳膊,叉着腰,酝酿着准备大显身手。
云杉鼻子里发出来一声冷哼,随即跳上了一张凳子,右手持狼毫蓄饱了墨水,左手实实地撑在桌面上,准备泼墨写就一番大作。
他大笔一挥,笔头在洁白的宣纸上极速游走着,起笔落雨惊风,上联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收笔紧凑、笔意浑厚、不易一字。
胖老头凑过去一看,只见纸上以成文一段:“身居坎位,玉相凛凛威宇宙。”笔力力透纸背,句意雄浑大气,这么的孩子竟有如此磅礴之功力,简直让人啧啧称奇。
再看他的字,工整威武、结构严实、笔意雄厚、浩气凛然,实乃楷书之精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竟处于一位十来岁的少年之手。
云杉撂下笔,得意非凡地朝胖老头发问:“怎么样?”
二师伯没有啃声,而是站在桌子前好好端详着云杉的字。
随即拿起被云杉扔下的笔,另挑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宣纸,屏气凝神地盯着眼前的那片空白,然后猛地一出手,在宣纸上一阵笔走龙蛇,动作流畅连贯,矫若惊龙、翩若游鸿,仅仅十几秒钟行云流水间,他的一幅字就已然完成,笔意一收,惊动地的气势随之全敛入墨、滴水不漏。
等撂下笔后,需得轻轻地把这幅字从木质桌面上细细揭下来才行,可谓是真正的入木三分!
迎着阳光好好欣赏这幅字,会发现上面的草书流利漂亮得就如同鸾飘凤泊,此时就算是书圣羲之就站在面前,也会兴奋地拍手称赞吧!
云杉眯着眼睛轻声得念出了上边的字来:“面向离宫,宝剑辉辉镇乾坤。”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恨不得要滴出血来了,英伟两相对比间,高下立判!
这次书法上的交锋,他算是彻底地败下阵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一想起比试前自己那狂傲不羁的态度,和放出的“豪言壮语”,自己恨不得立马找条地缝钻进去。
胖老头却毫不介意地哈哈一笑,对云杉道:“其实你已经很棒了,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孩中最有赋的了”
可是云杉依旧闷闷不乐,撅着的嘴恨不得能挂油瓶,踢着两条腿乱蹬着地上的石子灰尘。确实,孩子容易把这类问题无限放大,觉得触及到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心里边的那道坎不容易过去。
二师伯好言相劝许久无果,只有另辟一路、旁敲侧击、迂回突进。
胖老头突然把话题岔开了来,道:“你知道我有个外号吗?”
云杉茫然地看着他的脸,丧气地摇了摇头。
二师伯见状,悄悄凑近他的耳朵,道:“我的外号叫孙行者!”
云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眼神遽然亮了起来,惊叫道:“哈?就是连环画里画的那个、那个拿金箍棒的威风凛凛的那个孙行者?”
二师伯微笑地点零头,解释道:“因为我俗姓为孙,而且又常年在人世间奔波行走,所以人送雅号孙行者。”
云杉十分夸张地哄堂大笑了起来,恨不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调侃道:
“就您这形象,还美猴王呢我看是猪八戒才差不多啊刚好您在观里排行第二,人猪八戒也是二师兄啊,哈哈哈”
二师叔并没有觉得被这个家伙冒犯了,或者是怎么样,反而跟他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他问云杉:“你的俗姓叫什么?”
云杉不大在意地答道:“我在俗家的姓就是云啊。”
二师叔若有所思地道:“哦原来如此,看来,你和我一样,这个凡尘,是不得不入了,哈哈哈”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与挚友挥别,结束了这段时间的相处。
事隔多年后,云杉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段极其珍贵的回忆啊,并且,他的二师伯一语成谶,言中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