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 进宫(1 / 1)一娑烟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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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秋一旦做了决定,又岂是风栾可以阻止了的,便是温疏晏,也没能劝住他。

从他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风卷云涌,在那无尽的宫闱等待着的除了未知、还有一场丝毫不弱于上阵杀敌的战役。连上苍都有所感应,原还晴晴朗朗的天说变就变了,零散希疏地白云也不知何时悄悄隐了去,由着乌云密布遮盖而来……几道轰鸣声闪过,狂风吹起了号角,昏昏沉沉地席卷街道两旁的临肆摊主,吓得各家各处关门收摊。

熙熙攘攘的街道立时就安静了,再难寻到半只人影。唯独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而过,车夫站在马后挥动鞭子,一声声“驾”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好像在与即将而下的雨做斗争,比一比谁的速度更快一些……

少时,一声长长的嘶鸣声……“王爷,到了……”车夫的话尾音刚落。一阵哗啦啦的雨宛如大豆倾泻,滴落在红柚木头打造的车厢上,发出“噼里啪啦”声响。

这场说下就下的雨没有给任何人面子,像极了受了委屈就嚎啕大哭的小孩,只管尽情的宣泄情绪就好。

出门前,护卫把一把雨伞交给了车夫。清癯的车夫跳下马车,撑起雨伞躬身喊道:“王爷,外头雨太大了……”因着外头的雨太大,又是电闪雷鸣的,出来定然会打湿衣衫,本想劝句“爷等雨小了再出来”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宁清秋已一纵而下,黑色素裳很快被大雨打个浸湿,沾到了那条并未痊愈的伤口,半披半束的青丝随风雨舞动。

车夫见状,忙把雨伞递了过去,宁清秋顺手接过,双眸微闭似在隐忍……牵动伤处的痛感。

只刹那间,他已恢复面色。迈着坚定駚稳地步伐向前方印着南门二字的宫殿靠近……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场合,他不曾踏入这庞大又冷漠的宫殿半步,这里藏着让他既留念又不想回忆的过往,回忆伤人,越美好越容易侵蚀人的心扉。因为太美好,所以但凡有一点点的污垢,便会毁了心中的那一抹朝阳,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深藏在宫廷内的不为人知的丑陋行径。

罄竹殿是除了上早朝的金銮殿外整个皇宫里最大的殿居,也是皇上单独的寝宫。有着内侍的指引,宁清秋一路朝着罄竹殿行去。

亭亭拐拐的经过几个长亭,在曲径的花团锦簇中穿过一条小道,一块悬挂着罄竹殿的小牌子就这么出现在头顶。

殿外,宁清秋一人一伞,内侍进去禀告,却久候不见音讯。

天色渐渐黑沉了下来,这才见赵喜提了个灯笼出现,站在殿檐下隔着漫天夭雨喊道:“陛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允清王殿下回吧,莫要被雨淋坏了身子……”

宁清秋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宫门,握住伞柄的手轻轻一松,那把唯一的遮雨工具便顺着狂风吹到不知名的角落。

“这……”赵喜见状,吓了一跳。忙二话不说跑进了身后的宫殿,在皇上耳边轻声禀报着:“陛下,允清王把伞扔了……”床榻边扶额小憩地帝王没睁开眼睛,只轻轻嗯了一声。赵喜躬着身子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响,怕打扰了皇上的睡意,连呼吸都被刻意压的很低。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翻了一个身,似梦语又似吩咐:“送把伞过去。”

赵喜愣了一下,又凑近听了听,这回确定没听错了,的确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机灵的赵公公轻声轻脚的去办了。

殿外,宁清秋依然是方才的站姿,即便是漫天的大雨和呼啸的狂风,也没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弯曲,那种军人的素养,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淋尽致。

在皇上身边侍候数十年的赵公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一幕。曾经也有几位皇子为了求恩长跪殿外过,但是却不是这幅样子,他们有的耍些小聪明,在膝盖上绑了棉。倒也有老老实实地跪着的,只不过一身荣贵的身子哪撑得过一个时辰?没一会儿便被抬着回去了……像今天这般,倒是没见过!

稀奇。

足足有三个时辰了……

宁清秋不同于其他皇子,他没跪着,因为他没做错任何事。他来此,也不是为了求情,而是、申辩!因为他坚信舅舅同样没做错任何事。这一不为求情二不求恩赦,何必要跪?

赵喜举着伞走了过来,心有不忍,“殿下这又是何苦呢?陛下说了不见那就是不见……”见宁清秋意志坚定,不由多说了一句:“舒将军的事,陛下已有决断。殿下就算见了皇上,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闻得此言,宁清秋的脸总算是有了一丝变化,只不过在黑夜和雨水的冲刷下看不真切,不过那周深散发出来的冷意却是不加掩饰的。他忽地抓住赵喜的手腕,厉声问:“赵公公此话何意?”

赵喜虽然被他的气势吓到,不过却还是摇了摇头,只言未发。放下一把伞,躬着佝偻的身子准备回殿……

“劳赵公公带句话,父皇不见,儿臣……长立于此!”雨夜里,传来一句久久回荡之语。

在这漫天雷雨声中,竟也丝毫不逊。

罄竹殿内,赵喜再回来时,皇上已经醒了,并从床榻移步到了书案边。

“怎么去了这么久?”皇上见赵喜进来,坐在龙椅上蹙眉问道。

赵喜忙过去答话:“适才雨太大了,老奴去换了套干净衣服……”

皇上这才面色好转。

然而下一瞬,却是拍案而起,“好啊!他翅膀硬了,居然敢威胁朕了?”皇上震怒道:“他想淋雨就让他淋个够!传朕旨意,任何人不准管允清王死活!”哼,长立……朕倒要看看,大华的允清王有多强的体魄!

在这风雨飘摇的宫殿,你能站着进来可未必也能站着出去!

皇上摔着东西在罄竹殿发了一通脾气,宫人们无人敢动,通通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

好一会儿,等皇上气消了一些,赵喜方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您看这外头电闪雷鸣的,万一伤了允清王……到时再传到了太后耳里,皇上怕是也说不清呀……”

皇帝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朕还怕太后不成?”

赵喜立刻笑着接道:“陛下向来恩逾慈母,要怕也是怕太后因为这点小事和陛下赌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皇上气也消了,自然就该想想怎么善后了,这会由赵喜搬出太后,也算是间接给了这位天子一个台阶下。允清王毕竟不同于其他皇子,皇帝就算再怎么不喜也不能逼他太甚,毕竟“骑士”……

果然,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不闷不响地说道:“你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就见他一见!”宁永隽眼角轻扫一眼赵喜,“去宣吧。”

赵公公应了一声“喳”,又领着命出去了。

外面漆黑一片,天色已经比刚才更暗了几分,赵喜只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打着伞,顺着荧荧烛火寻到了那道人影,依旧是傲然屹立,纹丝不动。这份毅力和魄力,让久处深宫见惯了诡谲多变地人心的赵公公不免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只可惜……在这深宫,只有一腔热血和侠义心肠是远远不够的。这么多年,赵喜早就悟出了一个道理,在这偌大的皇宫,天子也好,皇子也罢,所有权力至上的人要的都是听话懂事的臣、子。

这场雨许是要下一夜,雨声、风声、雷声,处处交织,光听着就叫人觉得人心惶惶。赵喜慢慢走过去,凑近了身,方才大声说道:“请殿下随老奴来……”

宁清秋侧目看他,淋了三个多时辰的暴雨早已是面目难清,可那双眼睛却在大雨和黑夜之下异常闪耀,生出褶褶光辉,“父皇愿意见了?”

那目光下的寒芒太盛,赵喜微微撇过脸,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十几步的距离到了殿门口。殿内流溢出来的灯火照在身上,赵喜这才惊讶地呼叫道:“殿下受伤了?”

宁清秋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确是伤口裂开了,绷带上的血迹贴到了黑色玄衣上,虽然不太明显但还是被观察入微的赵公公发现。

赵喜再抬头一看,允清王的面色苍白如纸,吓得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清秋淡淡说道:“一点小伤。”而后看了看紧闭的殿门,一个眼神落在赵公公身上。

赵喜会意,忙推开门先走了进去,宁清秋紧随其后。

“陛下,允清王到了。”

案台上,正低头批阅奏折的帝王猛地抬起头,慧眼如炬扫了一眼下方,凌厉的目光落在宁清秋身上……没有他想象中的狼狈,虽然衣裳裹湿发丝凌乱,却依然镇定自若,还是那样一副让人看不惯的样子。

皇帝烦躁的丢弃奏折,自动忽视宁清秋身上的雨水如注,任由着滴答滴答一下一下落在精致昂贵的地板上,没有一句让他换身干净衣裳的关切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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