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啦?”付珞儿看着心事重重的小姐问道:“我看你这两日很不在状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望着对账目都能发呆的小姐,珞儿表示很稀有。
“没事。”温疏晏转头冲珞儿一笑。
倦色的眸子里印着点点星辉,“对了,我叫你查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付珞儿放下手中的账本,神色慢慢变得沉重:“三年前随行平昭王出征的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就连当初平昭王派来给小姐送信的人也没有半点下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遵照温疏晏的吩咐,想找出以前跟在平昭王身边的亲信,可惜一无所获。
所有有关于那场战役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那只是一场梦,纵然横尸遍野尸骨成山,也不过是人遥远记忆中的冰山一角。
可是温疏晏却忘不了城门外抬进来的那口棺,棺材里冰冷的躺着的那个人。
她还记得,就在平昭王出征的前一天,也是在这个地方,这张桌子上共下一盘棋……
一盘没有胜负只有平局收场的棋局。
至今想起,更难忘的却是他出行前留下的一两席话:我驰骋沙场,是在马背上得到的封号。但我知道终有虫沙猿鹤的一天,我不悔也不怕,只愿以我七尺之躯护大华世代永逸……如此,足矣!
他把她视作知己,她亦是……
所以当她看完那封信之后,便下定决心,绝不能任他不明不白死得其所。
就算是牺牲,也该是堂堂正正的战死沙场!
那样的结局,才是不负他一生所求……
“小姐,”
珞儿踌躇着,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下去。
“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话需要藏着吗?”
温疏晏和付珞儿相处多年,一眼就看出来她欲言又止的纠结。
“你真的不打算寻求允清王的帮助吗?”付珞儿很认真的问道。
听到珞儿提起允清王,温疏晏显然一怔,而后沉默了良久。就在珞儿以为自己多嘴的时候,只听她细语温声:“从一开始我是抱着目的嫁给他,以为得到一个王妃的头衔就能离皇室的圈子更近一些,更方便去探查平昭王的死因……”她的语气很慢很轻,像极了阐述,“其实如果王爷没有发现那封信,那我永远也不会对他开口。”
她想到一觉醒来从枕头下找到失而复得的书信,想到在后园里他冷声质问的话语……
难免眸光黯然:“我不知他是如何得到那封信的,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当他质问我时,那时我才知道再也隐瞒不了了。我甚至试图想要说服他,觉得他们好歹也是兄弟,他就应该理所当然的为平昭王讨回一个公道!”
她从前一直是这样想的,只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她看到了更多层次的血腥和暗涌。
尤其是陪着他经历过两次刺杀,亲眼看着众人眼里尊贵荣耀的允清王殿下几次徘徊在生死之间……
那种感觉是面对自己偏执想法的幡然悔悟,也是恍然隔世的大梦琉璃。
温疏晏自我检讨道:“当我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深陷险境,又奄奄一息的被抬回来时,我才突然发觉是我太自私了……他不是神,没有我想象中的坚不可摧,甚至也如同那些在囹圄中挣扎的人一样,过着危耸荆棘的生活……”
即便拥有骑士,王权富贵的他尚也如此。
她从不觉得自己很了解过他,可是这些话就像是生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
竟不需要刻意去想,只是自然而然得形成了这样的思想:“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他应该怎么做,也不该再拉一个人入这趟一脚踏进去可能再也拔不出来的浑水。”
这些年的一无所获,让温疏晏看的更清楚了一点,那就是背后的人之强大,足以做到可以消灭一切痕迹的地步。
除了当年随征参军的二皇子有最大的嫌疑外,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胆量和能力。
毫不客气的说,她怀疑的人正是煊武王。
谢红语前脚刚走,宁宣便出现在莫不言面前。
自打上次莫不言现身春香院后,宁宣便吩咐老鸨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宁宣听从千匡子的意见不去打扰他,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考虑。
可是今天,老鸨却来禀告有人特意来寻莫不言,他听到后决定亲自过来。
想看看是什么人来找莫不言,想不到扑了个空。
“听说莫大师来了朋友,怎么不多留他一会?”
宁宣坐下后,随口问道。
“算不上朋友,只是一个讨债的人。”莫不言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淡定的回。
煊武王身上狠厉的气质并没有因为面上的容笑而减少,相反更凸显试探的意味:“讨债?莫大师也会欠人东西?被你这么一说,本王更好奇了!”
探究的目光与莫不言的视线平齐。
“昔日无名客栈与莫某打赌的那位,王爷应曾听闻过吧……”那沦为废墟的客栈也曾名动各州,他相信煊武王一定得到过消息。
“就是她?”宁宣眉头向上一挑,间接承认了知道那个赌约。
自然也就知道了与莫不言打赌的是个女子。
只不过那女子的身份,他虽然派人查过却毫无头绪,没想到今日又现身在他的春香院。
“是她!”莫不言坦荡承认。
关于这一点,他没法隐瞒。与其等着宁宣派人查清楚后来质问,不如老老实实的先说出来。
“她是什么人?”
“莫某不知。”看到煊武王狐疑的目光,他也并不着急去解释什么。
直到宁宣再次问道:“莫大师何必费心去毁了无名客栈?”
虽然是官府查封了无名客栈,但是宁宣却猜测一定是因为莫不言和那位神秘女子的赌约起的效果,或许就是那位女子暗中做了什么。
那就说明那个女子和朝廷有关系!
“莫某若是告诉王爷,无名客栈是在下送给你的见面礼,王爷信是不信?”
“什么意思?”
“看来王爷还有很多事不知道,”莫不言不急不忙的给他解释道,“比如:无名客栈的幕后老板。”
“幕后老板?无名客栈不是无人经营吗……?”
莫不言将宁宣的惊惑纳入眼底。
“王爷怎么不想想,若是无人经营,怎会有好酒好肉招待着?若是无人经营,怎会立有奇怪的规矩?”
无名客栈的幕后老板宁宣当然不知道,也没有深想那么多,即便他想过这些问题,也左右不过是哪个不愿意露头的商人闲来无事闹着玩儿而已。
在他眼里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可是莫不言要说的话,却推翻了他的顺心如意。
“无名客栈的用处在于人。人和人聚在一起,最免不了的就是聊东西,议八卦。”
莫不言特意加重的后六个字,让宁宣犹如醍醐灌顶,他惊讶的反应过来:“是为了收集情报!”
这么说打造无名客栈的人一定是朝廷中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位皇子……
综合莫不言的话,他更加怀疑是后者,“莫大师说的见面礼,本王想要知道更确切一点。”
“五皇子宁闻择,就是无名客栈的幕后之主。”莫不言轻淡淡地说出实情。
“所言当真?”
“没有半句虚言。”
“如果是真的,本王应该立刻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父皇,莫大师觉得怎么样?”宁宣站起半低着头向他询问。
莫不言笑着反问:“王爷莫非是觉得……皇上也一无所知吗?”
一句话,打消了宁宣的想法。
“王爷仔细想想,区区景州知府,哪里来的胆子敢在五皇子的头上动土?而且动作如此之迅速,分明就是想掩盖什么。”
“你是说是父皇授意……景州知府才会去动无名客栈……”这样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只是父皇对五皇弟居然如此包容。
就连父皇最痛恨和最不能容忍的私设外网都能够当作从没有发生过……
同样是儿子,为什么父皇对五皇弟和八皇弟恩宠有加?
对自己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就要被罚禁足还被撤了军职……
这让得知这件事后的宁宣心里越发不平衡。
“无名客栈已毁,这就说明皇上决意包庇五皇子。此事王爷心中有数便好,不该宣扬也不能宣扬。”
宁宣心中虽有怨恨,可脑袋至少还是清晰的,恼恨的那个人是父更是君,他现在手上还没有那股力量去抗衡。
当然不能跑到皇宫去闹腾。
“莫大师所言,本王记下了。”
得知无名客栈的内幕后,宁宣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莫不言将是他走向九五之尊宝座的至关重要的一人。
或许,比千匡子还要重要……
他的鹰眼闪着浓烈的兴趣:“本王已经渐渐看到莫大师的光芒,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毁掉五皇弟多年来的心血,本王甚是佩服……”
“这些时日以来,莫大师觉得本王这里如何?住的可还习惯?”
莫不言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煊武王的意思,只见他慢悠悠的斟满两杯酒,一杯递给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的煊武王,一杯握在手中:“难道王爷认为无名客栈的投名状还不足以证明莫某的决心和诚意吗?”
宁宣听闻甚得心意:“本王有了莫大师和千先生相助,何愁这天下不是囊中之物!”
接过莫不言送过来的酒,与他的杯子相碰。
一口豪饮。
掷地杯声与他的话一样豪爽:“以后莫大师就是本王的人了!你放心,本王必然待你如待千先生一般无二,待他日本王荣登宝座,你和千先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他许莫不言荣华富贵,权力滔天,这样的诱惑宁宣不相信他能够抵抗的住。
因为这天下的枭雄没有人甘愿平凡一生。